于是悲欢起落人静默
一个幽暗窄小的卧室，一张横放在窗前的床，一位穿戴整齐的女仆。她躺在床上的姿势有些怪异，头朝里，下身侧躺朝外。 忽然女仆全身抽搐一下，身上僵硬的关节咯吱作响，随后撑在床上坐起。她睁开眼睛，幽幽地看了一眼四周，似乎是一间卧室。 他怎么来到这里了……宋之屿按着嗡嗡抗议的脑壳，附身到一具刚猝死不久的女仆身上，他的灵魂还有些排斥。 对了，洛林应该回来了。 他的意识在洛林的吻中泯灭，随后随着那人苏醒，不过对方尚且还是个未成形的胎儿，只有懵懵懂懂的意识。 “你真的要去吗？”细微的女声从外界传来，离得很近。 洛林什么也看不清，宋之屿周围也是一片漆黑，只能抓住声音里的信息。 “只有这一个机会，我已经是魔神竞技场第三名了……”男声有些奇怪，像很多人在说话，“再给我一点时间。” “特，你战胜不了迪维斯，他是真正的神坠者！”女人哭着说，“再这样……再这样下去……” “混沌之海的神坠者还少吗？”男人好似陷入了癫狂，“等我再融合一个，我一样能战胜他！！” “不，求你了……求求你……”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啊——”女人凄惨的尖叫声，她似乎被踢开了，轻声呢喃，“向兽神祈愿，愿您倾听我真诚的忏悔……” 接着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大，他是在女人耳边大吼:“我们早就被神抛弃了！！” 女人绝望地喃喃:“我的孩子……” “什么？”他放开了女人，“哈哈哈哈哈……什么孩子？” “特，我们的孩子啊。” “西慧，杀死他吧。”男声转瞬就恢复了冷静，一点也没有之前精神不稳定的尖锐感，“他只会是一个恶魔。” “不……不……” 洛林失去了意识，宋之屿也陪他度过了一段茫然的时期，随后他看到了光。 海平线上的黑夜被掀开一片白光，他便跳回海里。宋之屿挣扎着浮上海面，又被浪潮推到了岸上。 在沙滩上反复弹跳几下，他才明白自己变成了一条带鱼。 宋之屿跳累了，就摊着，余光看到了沙滩上有一群人。准确的是一堆人的尸体，只有一位骑士还活着，他砍下一条巨蟒的脑袋……这画面有点熟悉。 然后骑士划开了蛇皮……联想到之前听过的女声，这条蛇就是洛林的生母，和舞台剧一样，国王从蟒蛇的肚子里剐出了一颗蛋。 他盯着蛋举起重剑，蟒蛇却死而未僵，分散成无数块的身体片片跳动起来，那颗蛇首焦急得留下了血泪。 最后骑士放下了重剑，小心翼翼抱起蛇蛋，蟒蛇安心地闭上眼睛。 宋之屿却久久未能平息。 他想起了自己儿时便早逝的娘亲，那天他在街上买了个新鲜的纸风筝，想给娘亲看看，便靠扰了久病在窗前的女人。 当时她病容憔悴，丑陋得不成样子，宋之屿还有些惧怕她，怀疑她并不是自己的亲娘。 “屿儿。”女人却发现了他的纸风筝，“进来给娘瞧瞧。” 宋之屿瑟瑟地看着她，没动，还是婢女出来将他抱进屋内。 “今儿天气凉了，要添两件衣裳。”女人对婢女交代，接着用满是皱纹枯骨嶙峋的手触碰宋之屿。 虽然那手奇丑无比，但是温暖异常。宋之屿只静静瞧着她，没有说出自己的内心想法。 “屿儿，这风筝，可是给娘亲的？” 宋之屿点头，看到拿过风筝的女人绽放了笑容。宋之屿便觉得她是娘亲了。 最后一次探望娘亲时，她好似恢复了年轻时美好的容颜，对镜梳妆，抹了胭脂后却又带上面纱。她蹲下来平视宋之屿。 “今儿又去哪儿玩了？” 宋之屿把沾满泥巴的手藏到身后说:“今天没地玩儿，待在私塾里了。” 娘亲偏头笑了笑，却又提起毫不相干的事情，“屿儿啊……你爹常年征战在外，战功显赫，怕是招惹皇帝忌惮。你大哥博学多识，也被招为将军。” “你日后不可太张扬，开开心心，健健康康过完这辈子。答应娘亲可好？” 嗯……宋之屿点头，低头看向怀里褪去了蛋壳的婴儿。 明明有明显的性别特征，还是被国王当成了小公主，洛林亲娘的蛊惑术太强了。 襁褓里的洛林舒服地打了个滚，不知道那位娘亲对他的期待是什么，要是知道洛林真变成了一个肆无忌惮，扰乱沧生的恶魔了…… 想起后来的事，宋之屿总觉得有些沉重。 国王把洛林带回去的路上，遭到了敌国袭击，又是全军覆没，只带回来一个倒霉孩子。 不得不说这国王有点凄惨…… 宋之屿跟着一群女仆在走廊上狂奔，跌跌撞撞来到大厅，看到了趴在地上的婴儿。 将铠甲褪下的国王重新抱起他，宣布道:“她是我的公主，洛林。” “国王真是疯了……” “可怜的王后，居然被欺骗了一生。” “噢，愿光明神宽恕。” “……” 他还能听到这些女仆的议论，想必洛林遭受的非议只会更多。 果然，没过多久，国王就要出宫征战。洛林一个人待在王宫里，宋之屿看着他跌跌撞撞地长大。 然而有一天，他闯到了一个贵族妇人面前。 “你就是国王带回来的私生女？” 穿着蓝色蝴蝶群的小公主好奇地望着她，他还未学会开口说话，只会发出奇怪的嘶嘶声，吓坏了不少女仆。 “可怜的小家伙，你的母亲是谁？” 小公主甜甜地扬起笑脸，并不说话。贵妇人蹲下来，刚要触碰洛林就被宋之屿抓住了手。 “夫人，她是洛林小公主。” 不管怎么样，他是不想看到洛林伤人。 “肮脏的奴婢，你敢碰我！”贵妇人将宋之屿甩开，一脸恶嫌地脱掉手套扔下。 “……”您不用这么夸张吧？ 宋之屿无语中，突然什么东西从旁边飞了出去，只见贵妇人在尖叫中又甩飞了什么，举在空中的只有半个手掌。 洛林……宋之屿知道是什么伤了她了，他在墙角发现了洛林，跑过去抱起他，发现小公主腮帮子鼓鼓的。 满嘴都是血，还用明亮的眼睛瞅着他。 “……那是脏东西，不要吃。” 洛林乖乖吐出一堆骨头和肉。 这孩子应该有希望……此时的宋之屿还有些许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