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一棵树的宽度
他们俩昨晚纠缠太久，第二天差点没爬起来。戚轩一觉起来觉得身上哪里都不舒服，去月考的时候竟然也不慌不乱了，看上去不像是胸有成竹，倒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昨天晚上都那么胡闹了，他也不指望能够得到好成绩。 为表安慰和歉意，周效明和他一起去考试，给他带了维他奶。还是巧克力味的，黑色的一小盒，尽显男人气概。 但当周效明的指尖和他的指尖微微碰触到，两个人都抖了一下，男人气概全没了。这桥段太烂俗了，周效明顿了一下，想要松手，戚轩却更进一步，直接连着维他奶一起，握住了他的手。 周效明看了戚轩一眼，抿起嘴。 学生陆陆续续走进教室，他们不能保持这个姿势太久，戚轩的手指最终贴着周效明的皮肤一点点滑下来，接过那盒维他奶，周效明也就势松开了手。 “考完试我去找你。”戚轩说。 周效明看了一眼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蒋小江，微微颔首。 好像做过之后，总有些地方会变得不一样。 他们现在已经能够把对方从单纯的同学角色中移出来了，肢体的触碰，语言上的歧义，好像都带着不同的意味，让人能够回忆起那几个昏暗的夜晚，生理被唤起，甚至连场合也有点忘记了。 周效明有些失神，他盯着戚轩领口露出来的项链看，黑色的皮绳顺着锁骨的起伏延伸到阴影里。 “考试加油，”周效明边回忆着项链的尾部是什么样子的，边说道，“语文考试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你只管认真做题就好。” “好啦，我知道啦。”戚轩扣扣维他奶上的塑封口，漫不经心回答道。 他动了一下身子，那条项链便跟着晃动一下，尾部的摸金符露出一点镀银的边。 周效明终于验明了自己的记忆，他不再多说，提着水杯慢慢走出戚轩的考场。 他们月考的座位是按照名次排列的，因此合情合理的，周效明在第一考场，戚轩在倒数第一考场，这个考场里除了戚轩的朋友，还有几个上次没有参加考试的同学，他们没有成绩，于是也坐在这里。 周效明和戚轩关系忽然好起来，和他一起走的蒋小江翻了个白眼见怪不怪，倒是和戚轩同一个考场的朋友们有点惊讶，相互使了个眼色。 黄茂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了，他们一个个也都是有脑筋的，仔细想了想，纷纷感觉自己好像察觉出来点东西。 “高啊，轩哥这手实在是高，把大学霸拉拢过来，以后咱们抽烟就不用提防着教导主任了，周效明能帮咱们打掩护！” “傻逼吧你，”他旁边的同学打了他一下，恨铁不成钢道，“轩哥把周效明整过来就干这个的？你太小瞧轩哥了。” “那你说要干什么？” “呃......”同学也张口结舌了。是啊，戚轩以前是最不屑于好学生为伍的，为什么偏偏与这个周效明走的这么近呢？ “轩哥讲义气吧......不知道，你去问问。” “你怎么不去？我不去！” 戚轩坐在前排，吼了他们一句：“安静点！” 接着，讲义气的轩哥转回身子，悄悄把周效明塞给他的维他奶藏到了书包里。 真是个大麻烦。他暗想，周效明也太会做人了，现在自己的小弟全都知道自己和他的关系了。 他是不是在借此宣称主权呢？ 以前也有那些心思细腻的女生，会故意在人多的场所和他打闹，久而久之，周围同学都认为他们两人是男女朋友，但只有戚轩自己知道他有多么烦不胜烦。 可是，同样的套路，为什么换到周效明身上，产生的效果就一点也不一样呢。 周效明的影子从窗外一闪而过，考试马上要开始了。戚轩收回目光，他不想让周效明看见自己正在盯着他。但他不去看，他的小弟却一个个殷勤去看，争相挥了挥手打招呼，周效明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了眼戚轩，也扬手打了招呼。 真是丢人现眼！ 戚轩考完试后就把小弟们教训了一通。 “走吧？” 周效明收拾好东西，从考场走出来，瞧见戚轩正站在班级门口骂人呢。 那些人一见周效明出来，纷纷向戚轩使眼色，想让他们老大最少在外人面前留点面子，戚轩眼睛一瞪，照着这几个人屁股挨个踹了一脚，骂道：“滚回去！” 周效明说：“好了好了，走，和我去一趟老师办公室。” 戚轩见那些人频频回头看他们，有点恼怒，故意大声说：“去什么办公室啊！和老师有什么好说的！” 周效明古怪地看他一眼，说：“要开运动会了，我是班长。” 哦，是哦。 月考过后，紧接而来的是校园运动会。 这是他们高三最后一次放纵机会了，因此各项规定也极少。这场运动会暑假前就已通知，留给学生一整个假期的时间去准备训练，月考成绩将在运动会结束后公布。 周效明一说，戚轩才想起来，他似乎在上个学期曾经报名过一个运动项目。当时周效明难得和他说话，戚轩一下子就把什么都忘了，脸上勉强维持着自己觉得酷酷的表情，完全没注意周效明在说什么，只回答道：“嗯，嗯。” 然后他就被报名了长跑项目。 不过他手长脚长，身材比例好，从小一直有锻炼，平时运动量足够，跑起长跑来也轻松，因此现在回想起来，更多的是嫌麻烦，倒是没什么担心丢脸等情绪。 周效明带着戚轩一起走进办公室，把打印好的参赛名单从老师那里拿回来，看着戚轩的名字，挑了挑眉。 “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戚轩说。 他们俩一起回家。周效明身边没跟着蒋小江，戚轩身边也没跟着他的朋友。 周效明拿着纸，看看他，说：“我觉得挺好的，这两个字放在一块顺眼。” 四舍五入就是看戚轩顺眼了。 “......啧。”戚轩脸一红，撇过头去切了一声。 周效明鲜少向他表达自己的情绪，因此每当这种时候，戚轩都会有些无所适从。 他假装烦躁地掏掏口袋，点了根烟，转移话题道：“对了，你说今天要和我去酒吧的......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真的要去见陌生人了呀，周效明暗暗摇头，他其实心里并不怎么情愿。 戚轩的朋友是什么人呢？地方小县城的富商，市里权力顶端的官员，努力想要爬到更高处的势力家庭，这些人的子弟和戚轩都认识，在戚轩口中，还隐隐约约的对他礼遇。周效明不知道戚轩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地位如何，但他知道这个圈子和自己永远不会有所交集。 戚轩只是个小富二代而已，他的朋友们当然也如此，可是这些人最是难缠，他们没有给人找大麻烦的勇气，却有无数个让人不舒服的手段。 这是场鸿门宴。他知道，想必戚轩也知道，但是戚轩就是要一意孤行，把自己带进那个小圈子里。 如果他以后想要继续往上爬，那当然好，他会巴不得戚轩介绍这些朋友，还会笑脸相迎，做点人情世故应该做的事情，可是他早已决定要做个隐士，远离喧嚣中心了，只要他上了大学，根本没什么事情能够牵绊住他。 但周效明说：“都行。” 而他没有一口回绝的原因，只在戚轩身上。 他想，戚轩总是太着急，也总是太偏执了。从他的经历就能看出来，他自小应该就不是愿意让步的性格，否则也不会和贾玉琴僵持到现在。 尤其是黄毛那件事，要不是戚轩亲口承认了，正常人谁能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些弯弯绕绕！周效明也就是从小见多了这种事，才有了点怀疑。 在戚轩心中，他的位置太重要了。如果他这次不去的话，戚轩还会想出更加过分的想法，迫切要求得到世界的认可。黄茂的事情已经是个警钟了，周效明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去，因为他不能毁了戚轩。 这次是第一次，但是也是最后一次。他暗自决定，不管戚轩的朋友怎么过分，他一律当做没听见就好。反正这几个小时挨过去，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方，他和戚轩说明白，以后再也不参加这种活动了。 反正他们的生活也不需要别人认可。 只不过是个聚会而已，能出什么事呢？ 未来的生活依然是一片平静。 “那我们现在就走，我把司机叫来！” 戚轩高兴地把香烟按在路边的树上，掏出手机来打了通电话，道：“我就让他在学校附近等着，他很快就回来了。” “他就在附近吗？”周效明问。 “是啊——呃......你干什么！” 周效明一把扯过戚轩，把人推在树干上，狠狠贴上去，戚轩甚至能感到吹到脸上的风，他赶紧闭上了眼睛。 嘴唇上被轻轻咬了一下。 戚轩一下子连脖子都红了，他左右看了看，错开周效明的眼神，不安地嘀咕道：“司机要来了......你是故意的吗......” 只是一棵树而已，能够挡住什么呢？ 周效明慢慢放开了戚轩，他也别过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