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看电视
之后一路无话，车内的低气压一直盘旋到家门前。 车停进地下车库，看着邵寻一言不发地解安全带开门，路柏桓忍不住开口：“我没跟贺骁说。” 邵寻头疼不已，懒得停在这跟他纠结这事，站在车门边伸手道：“钥匙，给我。” 路柏桓握着方向盘顿了几秒，见邵寻表情相当不耐烦，还是下了车。 递钥匙时不经意间触碰到温热的手指，他大脑一抽，条件反射地往回一缩，错开了手。 “……”钥匙在掌心打了个转，还没来得及焐热就又溜了出去，邵寻盯着那个拎着他车钥匙当宝贝的人，缓缓道，“你，帕金森？” 路柏桓却走神没听到似的，没回他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了句：“你一个人在家行吗？我……要不要我留下？” “……你留在家里干什么？”听到这话，邵寻意外地皱了下眉，他看着路柏桓眼神有些飘忽的样子，哂道，“陪我睡觉？” 路柏桓似乎是被噎住了，没回话，沉默了一会儿，才在邵寻的催促下再度将车钥匙递过去。 他看着邵寻眉宇间掩不去的疲倦，又问：“那中午要不要让佟姨过来？” 邵寻一边收起钥匙一边随口道：“再说。” 然后转身即走。 路柏桓“哦”了一声，目光追着他的身影走进电梯间，直至被一扇门阻隔在外。 路柏桓靠在车旁，给老赵打了个电话让他开车过来，随后又想起之前那几条被他无视的消息。他黑着脸点开微信，心想看看贺骁发的到底是什么屁话。 －我听三楼那边说你昨天晚上过来了？厉害啊柏桓，你也不怕再出事？ －等哥去帮你打扫战场哈 －这才禁闭几天，你真的饥渴 －[视频][图片] －卧槽！！！！！！你他妈昨晚跟邵寻在一起？？？？！！！！！ －[目瞪狗呆.jpg][黑人问号.jpg] －？ －？？？ 有病啊！闲的吗？无聊到去抢保洁保安的活？！没事查个屁的走廊监控啊！ 路柏桓气得直接点了举报。 － 邵寻回家后就直接昏昏沉沉地睡下了，一觉醒来时，卧室里充斥着一片浓稠的黑暗。 房间里恍然有种夜深人静感。 头还晕着，身上黏黏腻腻的，应该出了不少汗，睡前搭在额头上的冰毛巾掉落在枕头旁，已经变得温热。 他捞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七点多。 睡了这么久烧还没退……啧，睡前应该定个吃药的闹钟。 他揉着依旧发胀的太阳穴从床上坐起来，不料甫一直起身，腹部突然涌起一阵恶心反胃的感觉。 胃部开始绞痛，邵寻强忍着快步走进洗手间，可胃里的食物几小时前就已经消化殆尽，此刻什么也吐不出来。他眼前阵阵发黑，好一会儿，才终于呕出了一些酸水，喉咙一股火辣辣的疼。 吐完后他撑着洗手台缓了好一阵，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额头已迸出一层凉凉的薄汗。 靠啊。 上回病成这样好像还是十几年前的时候。 把自己收拾好后，邵寻晃进厨房打算随便找点吃的。刚吐完没什么食欲，但胃里实在是空得难受，再说吃药也不能空腹，他可不想再遭一回罪。 冰箱里也同样空空如也，邵寻记得佟姨之前说过有备一些点心，他翻到冷冻抽屉，找了出来——保鲜盒上贴着佟姨手写的标签：鲜肉蛋黄云吞。 ……行吧，虽然腻了点，但好歹是个能吃的。 邵寻呼了口气，按着额角继续去橱柜里找汤锅。 就在他把一盒云吞和一碗水一起倒进锅里并点上火时，玄关处传来“嘀”的一声。 乍一听到这声音时，邵寻没反应过来是自家的门开了。 随之而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下意识回过头，见路柏桓出现在了厨房门口，不由感到有些意外。 路柏桓看上去也有点愣神，停顿了几秒，才说：“你没睡吗。” 邵寻浑身难受，本来懒得鸟他，但见他莫名古怪的样子，便随口解释了一句：“刚起。” 路柏桓“哦”了一声，片刻后又说：“我给你发微信了。” 邵寻想起手机锁屏上的确有几条微信消息提醒，但刚起床时搞得乱糟糟的，后来也忘了查看。 ……发就发了呗，这是还要跟他打个报告还是怎么的？ 他有些无语，没答话，将目光从路柏桓脸上移开，落向他手中拎着的外卖打包袋。 眼中映入那有几分熟悉的打包袋款式，他鼻间仿佛又萦绕起刚才那股发酸的混杂着海鲜粥香气的味道，胃部顿时隐隐有些抽搐。 看到邵寻明显拧起来的眉，路柏桓的手不由得僵了僵，语气也被感染得有点生硬：“这个不是海鲜的。” 早上他看邵寻的反应，心想着海鲜粥是不是不合邵寻胃口，后来烦了大半个下午，才在好几页的搜索记录中明白大概不是喜好的问题。 下班后发出去的微信还没得到回复，回过神来时他才发现自己拜托老赵绕去了早上的那家百年砂锅粥店。 但是…… 他看向灶上冒着白白热气的汤锅。 “……啊。”邵寻缓了会儿胃里的那股烧灼感，昏沉的大脑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路柏桓这是给他带的。他下意识看了眼手里的漏勺，又看向厨房门口的路柏桓，见那人仍傻站在那，只好道了句：“放着呗。” 说完锅里的水就沸了起来，白色泡沫迅速漫涨，他便没再管路柏桓，转回去对付锅里的东西。 片刻后听到了冰箱门开启又关闭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邵寻头疼地把糊成一坨的云吞从锅里捞起来，转身拿碗的时候猛然发现冰箱前还立着一个人影。 ……这人怎么回事？ 他有些难以理解地看向仍傻愣在冰箱旁的路柏桓，见那人微拧着眉，目光直勾勾的，好似一副没晃过神的样子，他一手放下碗，蹙眉缓缓出声道：“干什么，你也要？” 路柏桓回神，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顿了顿，才低声说：“我吃过了。” － 路柏桓洗完澡出来，正好看到邵寻从上衣内取出体温计。 他到沙发另一端坐下，盯着茶几上那只小小的东西纠结了半晌，还是没能伸出手去实践今天从某度上学来的体温计度数看法。 他掩饰般地掏出手机，指尖漫无目的地在屏幕上划来划去，然而屏幕上的字却变得好像无法辨识。 太烦了。 下午在公司时还好，一回家，脑中那团乱麻般的烦躁感便越发搅得他脑子七绕八绕。 路柏桓一边一目十行地扫着不知道在讲什么玩意的新闻，一边不时用余光瞄一下沙发另一头的状况。 邵寻懒懒地靠坐在沙发上，也拿着手机似乎在回消息，丝毫没有往他这边关注的意思。 他被在喉咙里憋了一天的话堵得气不顺，刚想清嗓子，却见邵寻突然放下手机，起身朝厨房走去。 路柏桓腿下意识动了一下。 还没等他决心做出站起来的动作，邵寻就已经从厨房中走了出来，手上拿了块叠起来的毛巾，重新坐回沙发，将毛巾轻轻摁在额头上。 邵寻下午睡了太久，就算现在强行躺下也是难以入眠。工作也都暂时处理完了，他打算找点事消磨一下，起身去捞茶几上的遥控器时看了眼在沙发另一边坐着的路柏桓。 有病吗？ 也不说话，也不干嘛的，就一直杵在这儿不走，几个意思？ 他拎着电视遥控器靠坐回去，屈肘支起胳膊撑着涨得厉害的头，耐着性子发出礼节性的赶人询问：“坐这干什么？想看电视？” 路柏桓扭头看过来一眼，很快又转回去，“嗯。” “……” 邵寻无语地摁下开关键。 真是有病。 不常使用的家电被开启，大尺寸的屏幕顿时流泻出淡淡的荧光。邵寻又捞过另一个遥控器，把客厅灯光调成昏暗的暖黄。 “你想看什么？” “都可以。” “电影？” “哦。” “……要看什么类型的？” “我……都行，随你。” “……” 一段弱智对话搞得邵寻没脾气，他一边安抚自己身体要紧别跟傻逼置气，一边随手点开电视机主页上宣传的一部大片。 还好看电影时保持静默是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 两个人脑海中都这样想。 这是部水准到位的商业片子，冒险打斗本该紧张刺激，但剧情却仿佛格外漫长。各种奇葩的怪兽依次出场，大批群演抱头鼠窜，机甲在炮火轰鸣声中从天而降……然后男女主角还得在人类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抽空谈个恋爱。 实在太无聊了，路柏桓眼睛盯着屏幕却根本没看进去。 在男女主角又一次拥吻的空隙间，他侧脸瞥向一旁。只见沙发另一头的邵寻微垂着眼，似乎看得很认真的样子，他头微微向后仰，倚在沙发靠背上，一只胳膊支起撑在额角，手指轻轻搭着额头上的毛巾。 这个姿势让颈间那颗喉结更为显眼地凸起。 路柏桓不由自主地盯了一会儿，少顷，邵寻上身微微一动，然后搭在毛巾上的手指轻轻抓了一下。 路柏桓立刻被抓包一般收回眼，他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掩饰性地没话找话：“你的毛巾还能敷吗？要不要我帮你换一下？” “……”邵寻其实被电影催眠得要命，压根没注意到路柏桓的动作。他从额头上抓下已经温热的毛巾，眼神有些奇怪地看了路柏桓一眼，“不用了。” 电影估摸着快放完了，没多少时间去准备毛巾。 路柏桓语气随意地“哦”了一声。 接下来的电影剧情在戏剧化的套路和男女主角感天动地的爱情中圆满结束了，电视屏幕又回归沉寂，邵寻放下遥控器便起身回房。 路柏桓看着那个背影，想到今天憋了一天的话，烦闷感又漫上心头。 他呼了口气，起身跟了上去。 主卧内，邵寻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拎着手机跟药盒，已经走到床边。 路柏桓正想着等会要怎么开口，忽然见他在床边停住脚步，将手机和药盒扔下，然后似乎是一个准备转身的动作。 跟在后面的路柏桓突然一阵紧张，下意识快步向前走去。 也是路柏桓倒霉，地上正好有一滩水，房间里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踩到那滩水时，路柏桓脑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脚下一滑向前一摔。 我操。 前边邵寻走着走着发现不小心把水给洒了，正准备出去找抹布清理一下，身后突然就有人一个猛力撞了上来。 他脑中也懵了一瞬。 两人顿时重心不稳倒向床，邵寻被一百多斤的重量压在身上，手中的水杯还正好硌在胸腹前，一阵猛烈的痛感让他瞬间清醒，差点没把晚饭给吐出来。 “路柏桓，”半晌，邵寻咬牙自发闷的胸腔中勉力挤出声音，“你他妈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