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他会不会杀了我

    江年是个很儒雅的中年男人，戴着金丝边眼镜，除了眼角的皱纹以外看上去没什么年纪大的迹象，他肩宽背阔，甚至隔着睡衣也能看出身材是经常做运动保持的。

    相反，他自己头发蓬乱，上衣也是皱皱巴巴的，还带着玻璃碴子，裤腿全是泥点子，简直就像逃荒的乞丐。

    江年赶紧接过东西让他进屋，看上去又担忧又关切，“快进来，你怎么这么晚才过来，身上还弄成这样？手机也打不通，我就说去接你，你非不让——”

    祁凉讪讪地笑了笑，不然还能说你家孩子把我绑架了扔在玻璃管里，和其他不良分子玩儿摩托车碾人游戏吗？

    “没事儿没事儿，都是我不认路，外边下雨还摔了一跤。”祁凉边说边从善如流地接过拖鞋，“做研究有些晚，让你担心了。”

    江年将行李一个个提过去放好，腰弯了一半，笑道：“你都来我家多少次了，还不认路？”

    差点穿帮，祁凉尴尬地挠挠头，他原本想问卫生间在哪来着，现在也不好问了，只能又在脑海中召唤8111。

    好在江年细心多了，帮他把东西收拾好，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热水烧好了，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去洗澡吧。”

    祁凉一边应和着，一边走出玄关，这才发现江年家也不小，客厅和餐厅很宽敞，有一间厨房，三间卧室，一个书房。其中一个卧室屋门紧闭，只有门缝底下渗透出些许微光，门上贴着一张星球大战的海报，目测就是江戈的。

    他略显笨拙地从行李箱中刨出陶镜的内衣内裤还有睡衣，发觉江年似乎在盯着他，于是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收拾得太匆忙，忘了睡衣放在哪儿。”

    【8111：叹气......宿主，稳住！】

    正进去的时候，祁凉才又想起一件事儿，朝江年犹豫道：“江戈会用浴室吗？”

    江年说：“你忘啦，他那屋有的！”

    确认江戈不会突然出来，祁凉站在卫生间里，将湿透的沾着泥点子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里，江年还在外边喊用不用进来帮他，吓得他赶紧锁了门说是自己会用。

    水温正好，浴室里水雾蒸腾，祁凉蓦然想起另一件事，赶紧抹了把脸上的水，又手忙脚乱地凑到浴室镜子前边，抚掉了镜子上边的水雾，一张人脸随之露出来。

    “我去！”

    祁凉低吼出声。

    这脸，根本就没什么变化啊！

    原来“王宇”的那张脸安然出现在了镜子里边，除了多出点婴儿肥和一股学生气，架着一个木讷的黑框眼镜，其他的眼，鼻子，嘴还是和原来一样的。

    祁凉快把脸贴到镜子上，才看见眼角的那个位置，有个微不可见的凹陷。

    和商屿眼角那道疤的位置一模一样。

    他在浴室呆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江年在外边唤他，他才磨磨蹭蹭地换好衣服出去。

    江年没在书房，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上，面前是一杯浓茶。他见祁凉出来，合上电脑，“被子给你抱好了，去睡吧。”

    “哦哦好的。”祁凉揉了揉眼睛，下意识朝着那间客房走去，却看到里边黑乎乎的，根本没收拾过的样子。

    他后背被人拍了一下，霎时回头。

    “想什么呢，去我那屋。”江年说话淡淡的，摘掉了眼镜的脸上闪过丝不愉快的阴影。

    祁凉正想不到拒绝的理由，此时江戈那屋的门突然发出声巨响，应该是重物砸到了门上。由于这个动静，茶几也微微震动，室内瞬间如同过电般安静。

    原本搭着祁凉肩膀的手也松开了，江年蹙着眉看向江戈那屋，正要抬脚往那边走。

    “这孩子，大晚上去飙车，早就让他不要碰这些太危险的东西，还这么不懂事！”

    祁凉马上抓住了江年的胳膊，“别和他计较了，我今天晚上睡这屋。”他向着客卧努努下巴。

    “那怎么行？”江年十分不赞同，“这屋靠着门，晚上风声很大，暖气也没其他屋子足，还有这屋还没收拾好。”

    “没事没事，我可以收拾的。”祁凉讪笑着，一副委曲求全的样，“来这边住就够打扰的了，先适应几天再说嘛。”

    闻言，江年以不无顾虑的目光凝视着祁凉，忍不住发笑，“你什么时候这么腼腆了，当时说要住在这里倒是挺急的。”

    在祁凉的经验中，这不是那种需要慌忙躲开的视线，而是一种悠闲打量的眼神。越是露出怯意越容易让人怀疑，他很自然地笑了笑，三言两语带过去，将落灰的客卧收拾好，然后又去江年卧室抱出备用床褥。

    江年始终坐在客卧的一把旋转椅上，脚撑着地缓慢转动，一直打量他的样子。

    等收拾完了，祁凉催促他赶紧回去睡觉，江年才无奈地笑了笑，似乎接受了分睡两屋这个事实。

    “晚安。”祁凉朝他摆摆手，未曾想江年原本都走到门口了，又返回来俯身在他脸颊边亲了一口，“晚安。”

    祁凉瞬间浑身僵硬起来，犹如被毒蛇的信子舔过般不安。好在江年已经出去了，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8111：和重要线索人物接触。江年，42岁，B市军械所所长，原配妻子是个声音甜美的声优，两人有一子，就是江戈。原配妻子段媛五年前不幸罹患癌症去世，江年消沉了很长时间，一直没有续弦。他最近在忙军械所的武器自动化项目，也是个很重要的国家课题，曾经在B大选拔人才，陶镜就是差不多这个时候接触到他的，也是费了不少心思才和他确定关系。原本机械电子工程所只有一个人入选，所以陶镜最近黏江年很紧，以做助手的条件想让江年考虑将他破格招进去。】

    江戈和江年......一个难以言说的猜测逐渐在他脑海中形成，他下意识攥紧了被子，大致知道江戈为什么要对他使用暴力了。

    陶镜，利用自己辅导员的身份，去诱惑自己负责的学生，并且借用这个学生上了位。

    啊真是太难搞了。

    接着，祁凉脑海中出现了各种琐碎又暧昧的画面，足以看出陶镜在这件事儿上费了多少心思。比如江年去B大宣讲时，陶镜借着给专家们断水的机会偷偷勾了下江年的手，再比如和江年在校外咖啡馆卿卿我我，甚至还有躲避着众人视线偷偷去江年车里私会。

    祁凉头都大了：行了行了，我才不看这些！

    画面瞬间消失了。

    关灯以后躺在床上，祁凉才恢复过来些，他盯着墙上已经许久不转的时钟，倦意却没有来袭。脑海中又浮现江戈骑着摩托，轻蔑又冷漠的一瞥。

    而这个人就睡在他不远处的卧室。

    祁凉脑子乱成一锅粥，冒出各种各样的问题。

    如果摩托碾人是个赌局，江戈压碎了玻璃，最后应该赢了吧，赌赢了有什么奖品呢？

    思维跳跃，他又想到，如果陶镜直接和江年交往还好，万一是拿江戈当作认识江年的跳板，再过河拆桥......

    他不敢往下想了。

    祁凉：他不会趁晚上把我杀了吧。

    【8111：距离太远，检测不到攻略对象的心情色块。】

    祁凉实在不放心，偷偷摸摸地下地，将门反锁才回到床上。他夹紧被子，舒了口气：晚安。

    【8111：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