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武器、食物、衣服……这几样在荒原生存必备的物资，周竞必须得准备比普通的赏金猎人更大的量，起码得供应他两周的份。

    他没见过极乐城外的其他居住地，真正的荒原地图一定掌握在蓝闵君的手里，而且不是靠卖卖屁股就能拿到，否则就不会跟他二十年了还没有丁点头绪。

    事实上，所有的极乐城居民都被拘束在这座庞大森严的城市里，终生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周围的世界。能做到轻易将人类拘束到无形的牢笼里的，是蓝闵君制定的凌驾于一切个人欲望之上的法律。

    荒原里也不止有星兽，还有不能忍受极乐城规矩的市民，愿意抛弃安全与物质需求去追寻自由的生活。他们或许也能在途中提供食物，但周竞从来不愿意相信这些变数。

    他算了算剩余的钱，进入黄昏时分的市场。再有一个小时，所有的摊位就集体闭市了，该为夜晚的精神狂欢腾出空间和精力。不凑巧的是明天开始后的七天是每月的整备期，所有物资暂停供应，且居民必须去参与义务劳动。

    所以他必须尽快买到物资，趁天亮的最后一批赏金猎人出门时离开。他等不了七天……小濯等不了七天。

    “给我一盒烟。”周竞心神不定地寻到卖香烟的商店，将晶卡交给老板。

    烟盒的里层被推开三分之一，一排漆黑的烟卷整齐地码在里面，隐隐约约有股辛辣的香味飘出，和他抽惯的手制烟味道不同。

    周竞知道里面加了什么，凡是能入口的娱乐产品，全部含有“神仙乐”——极乐城的秘密科技，是蓝闵君告诉他的，能麻痹人的痛苦，强行让他们产生快乐的情绪。说到“神仙乐”，他还特意警告过周竞，严禁未经他的允许碰市面上的烟酒药物。

    总的来说周竞是条听话的狗，他有意识地避开了这些东西，就连烟卷都是自己拧的。

    看到烟盒，他终于反应过来，窘迫地推回去，十分抱歉地说：“我抽这个不舒服，还是给我烟草吧。”

    老板的脸上残存着扭曲的快感，嘴角不自然地微微抽动，似乎失去了调动肌肉的能力。长期接触“神仙乐”的后遗症就像他这样，神经失调、暴躁易怒。

    他控制不住的恼怒对准了周竞，重重锤了一拳柜台，僵着脸说：“不卖烟草，滚出去，否则我就举报你违反法律！”

    “你别生气……”周竞缓缓退出了商店，心里对后几周的荒原生活感到悲叹。他应该省着点抽的，星兽窝里可没有新鲜的烟草给他用。

    但不幸的遭遇才刚刚开始，其他商店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拒绝他采购物资，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是蓝闵君的人在刁难他。

    周竞还没想到是他企图脱离极乐城的想法暴露了，只在心里骂了句“晦气”，不得已离开市场，回他住了八年的小破屋子。

    外面已经全黑了，他踢开满地的杂物，侧躺在有淡淡霉味的单人床上出神地盯着窗户。从这个位置看，灯火通明的中心塔就在两扇玻璃的交界处。

    极乐城，一颗荒原上最璀璨的宝石，所象征的生命和希望使得它即使在夜晚，都不曾暗淡下去。

    周竞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放在嘴边的手抖得像筛子。他八年没有去过中心塔了，塔顶即使是白天也在闪烁的灯光，成了一种无端的恐惧。

    二十年前。

    “我想去那里。”周竞仰头瞻仰中心塔，充满期待地搓了搓手，露出指头的手套相互摩擦的粗粝感给了他些许自信心。

    他很年轻，刚好成年，又不足二十岁，是极乐城最需要的劳动力。况且他有健康的身体、充满力量的肌肉，还完成了法律规定的学校教育。

    中心塔没道理不收他进去。

    “可是你没有聪明的大脑和卓越的科技成就，仅仅是个新入门的赏金猎人，极乐城最不缺赏金猎人了。哦对，你还是个最大众Beta，我想那里绝对没有适合你的工作。”

    工作介绍人懒洋洋地翻了个白眼，专注地查阅每日新闻，甚至没兴趣搭理柜台对面被热血冲昏头脑的年轻人。照他的想法，周竞老实做赏金猎人得了，然后像其他的赏金猎人一样，怀揣着赚大钱的梦想英年早逝。

    “可是我想赚钱啊。”周竞掰着指头算存款，他想尽快离开平民窟里巴掌大的破房子，搬到稍微整洁点的街道去。为了达成目标，他在五年时间里做遍了各种工作，但最赚钱的还是狩猎星兽。城里贴过传奇赏金猎人的报酬，接一单的价格能买好几栋高等住宅。

    那些不要命地扑到狩猎工作上的人显然和周竞抱有相同的想法。只要成为传奇赏金猎人，他们就可以享受财富和自由。

    介绍人放下资讯，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眼前的年轻人。他穿着朴素，身上绝大多数的空间都留给了各种粗制滥造的武器，没空打理的头发剃得极短。被荒原的骄阳晒出焦蜜色的皮肤干干净净的，没有夸张的纹身和钉饰。

    “体检过吗？”介绍人稍微有了些兴趣，按照惯例问道。

    想做极乐城的正规工作，包括记录在册的赏金猎人，必须通过体检。他低头看了眼周竞的信息，刚满十九岁，才到合法工作的年龄，估计是野路子的赏金猎人。

    周竞紧张地眨巴眨巴眼睛：“没有，会影响我狩猎吗？”

    “不会，你去采血体检，通过了就能名正言顺地接委托了，而且会减少很多手续费。”介绍人随手写下一行字，打发他回去等两天出结果。

    周竞急着攒钱，等待期间也没闲下来，而是跑去帮别人维护武器。他没用过枪械，知道那玩意很金贵，只有资深猎人有钱买，但不妨碍他趁客人离开的时间里练习拆枪。

    偶尔做零工的时候会碰到无礼的客人，比如现在，那人手头摸着枪管，眼睛却往周竞的衣服里钻，想拿Alpha的气息压过他。

    “你是个Beta啊，跟别人上过床没有？”

    周竞真想朝他的脸上来一拳，得亏他是Beta，闻不见信息素的臭味，也不用担心被用心险恶的人勾起情潮。他笑呵呵地说：“没有，再说我也不干这行……您的枪油擦好了，请去付钱吧。”

    “给我用嘴来一次，我就让你试试枪，怎么样？”客人还不依不饶地想抓他的手腕，结果周竞真的打了他一拳，正吸着冷气甩了甩手。

    他很少动手打人的，因为用到的技巧和狩猎星兽完全不同，全靠蛮力攻击。

    打晕客人后，周竞在心里默默扣除了赔偿的钱，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旁边喝水。当Beta就是这点不好，总有Alpha想倚仗性别优势来欺负他。

    “周竞先生。”店里又来了几个人，是清一色的Beta，跨过不省人事的客人就朝他走来，直接点了周竞的名。“我们是中心塔的人，请你和我们走一趟吧。”

    “咳咳……中心塔？”周竞被呛到了，难以置信地询问出声。

    “领袖指明要见你，给你一份独一无二的工作。”

    在充满诱惑力的话语下，周竞成功瞪大了眼睛。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轮到他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