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好久不见

    “昨天在秦泽家…”

    江沅是到学校时才收到哥哥发来的信息的。

    她一手拿着一叠厚厚的画纸，一手拿着手机正准备给江延回信息，一个没注意却撞上了来人，手里的画纸瞬间洒落一地。

    江沅急忙道了歉，即刻蹲下略显慌乱地捡着地上四散的画纸。

    视线里突然映入一只修长的手，正帮忙捡着画纸。

    抬眸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江沅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和错愕，张了张嘴，但却始终吐不出一个字来。

    少年还是保持半蹲的姿势，将地上最后一张画纸捡起递给了还处于愣神状态的女孩手里。

    “江沅...”

    “好久不见...”

    少年的声音很轻，但却一如既往的温润，仔细听去声音中似乎还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颤意。

    更像是带着些许久远的追忆、悲伤、挣扎亦或是彷徨.....

    江沅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盯着他。

    她深望进他的眸子里，从中竟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让她不解的悲伤。

    少年的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略显清瘦的脸颊却极好地勾勒出温润的脸部轮廓，一双褐色的瞳孔像是玻璃珠般透着女孩的模样，虽是如此但那眸子深处却染着一丝痛楚，他的眸光温和，但眉间却始终萦绕着丝丝忧郁。

    这让他看上去整个人似是有一种破碎感，仿佛下一刻眼前的人便会消失不见般。

    眼前的人既让江沅感到熟悉但同时又有些许陌生。

    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江沅竟觉得他的目光像是利刃般直直刺进了她的心窝，心口在那一瞬传来一阵锥心的痛。

    “宋怀信...”过了许久，江沅才缓缓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话音还未落，上课铃声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谢谢你了！”江沅急忙补上一句，随后便小跑着离开了。

    站在原地的少年却是不知，他的耳尖不知何时染上了淡淡的红色。

    终于...又见到你了......

    蝉鸣聒噪，却声声入耳。

    宋怀信正准备做题，但身后却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极其细微的呜咽声，循着声音往后看，他发现江沅此刻正趴在桌子上，眼眶红红的，鼻尖透着淡淡的红色，努力憋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看见宋怀信侧身看自己，江沅抬起有些湿漉漉的眼眸盯着他，如蝶翼般的睫毛上也粘着些许泪珠，活脱脱的像一只受伤的小鹿，惹人心怜。

    “……你干什么？”

    江沅看着宋怀信伸过来的手好一会儿，才疑惑地开口询问。

    “…你捏一下我的手指。”

    少年淡淡地回应。

    江沅满腹疑惑：“你不怕痛么？我捏的话会使尽全力的哦…”

    宋怀信只是摇摇头，一双眸子直直盯着江沅，让她莫名有一种不容拒绝之感。

    “那、那行，我捏了。”

    撂下一句话后，江沅便死死捏住了他的一只指头，直到自己的手指和他的手指都开始发红后才松开。她觉得自己的手指都有些微微发痛了。

    “不好意思，我好像用太大力气了…”江沅有些愧疚的道歉。

    少年只是摇了摇头，语气不紧不慢：“你心情好点了吗？”

    江沅一愣，盯着宋怀信看了好一会儿，转而嗤笑出声，用手拭去因笑而挤出在眼角的泪水。

    “嗯，谢谢你，宋怀信。”

    女孩的笑声像是有穿透力一般直抵他的心间，轻轻撩动了少年心中的弦。

    看着江沅迎着笑意的脸庞，宋怀信只觉心里咯噔一下，耳尖不易察觉的染上了点点红晕。他干咳一声，手不自觉地摸上了耳朵。

    “嗯，别太……”话还未说完，他似又想到了什么，“以后有不会的题目你可以来问我。”

    还未等江沅回答宋怀信便转过了身去，背后则响起了意料之中的回答。

    “嗯嗯，会的！”

    少年的嘴角在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情况下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弧度。

    “知了、知了、知了...”

    一阵蝉鸣声又传入少年的耳朵里，他转头看向了窗外。

    他觉得高一这个夏天的蝉鸣比以往哪一年都要聒噪。

    放学回家路上，江沅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宋怀信回来了...”

    “感觉...他好像变了。”

    “...是我的错觉吗？”

    女孩边走边喃喃自语。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心里会感到郁结。

    “叮——”

    手机信息提示音响起。

    划开一看，是江延发来的消息。

    江延：晚上想吃什么？

    江沅想都没想便快速打出了三个字。

    随便吧。

    消息发出，对方再没回复。

    她看了眼自己有些敷衍的回复，叹了口气，转而便把手机收了起来。

    一回到家，江沅就闻到了满客厅的菜香。

    有她喜欢的辣子鸡。

    江延正在盛饭，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把手洗了，快来吃饭。”

    “嗯...”江沅只淡淡应了句。

    坐在餐桌前，江沅拿着筷子却始终没有夹菜，整个人像是瘪了气的气球般，没精打采的。

    江延见状，夹了块辣子鸡放到她的碗中：“今天可是做了你喜欢的辣子鸡，怎么不见你动筷子？”

    女孩看了眼碗里的辣子鸡，又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江延：“就没什么胃口...”

    “...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了？”见她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焉哒哒的样子，江延显得有些担心，“跟哥说，哥给你出气。”

    “是不是谁找你麻烦了？”

    “...没有。”

    “那...”江延本还想问她，眸光瞟到她碗里没怎么动过的饭菜，又看了眼她一副缄口不谈的样子，随即话锋一转，“你看看你，我寻思着是最近我给开的伙食差了？还是说嫌弃我的手艺了？你看你都瘦一圈了，再这样不好好吃饭，估计走路时都得飘起来了。”

    原本还一脸心事重重的女孩，听到这些却止不住笑出了声来：“...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嘛。”

    “嗯哼，还真有。”男人眉毛微挑，顺着又给她碗里夹了几筷子菜。

    女孩这才又重新动起了筷子，静静的吃了起来。

    “哥，对不起...”饭吃到一半，江沅幽幽开口：“让你担心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责的意味。

    “你是我妹，我不担心你担心谁。”江延顺着摸了摸她的头，嘴角噙笑，语气温柔，“可别再让你哥我担心了。”

    或许是她有些感性，积压在心里那股莫名的阴郁在听到哥哥说的话后却又消散了些。

    江沅咬了咬下唇没说话，只重重点了点头。

    约莫十点半，江沅洗漱完躺在床上，正准备睡觉时，手机却响了起来。

    她以为是甘棠发的消息，解锁划开一看，却发现是宋怀信发来的消息。

    宋怀信：睡了吗？

    江沅看着宋怀信发来的信息，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打出了两个字。

    还没。

    消息一发出，就见屏幕上方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但过了许久都未有他发来的消息。

    约莫过了五分钟，对方终于又发了条消息来。

    宋怀信：那...你早点睡。

    江沅：你也是。

    回复完后，江沅便将手机重新放到了床头柜上。

    想到刚刚和宋怀信简短的聊天，虽就很平常的几句，但她此刻的心情却有些复杂——久违的又和他聊了天。

    自从宋怀信转学后，他们便再未联系过。她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他，但是心里的疑问太多，又不知该从哪一个开始问起。

    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学会打游戏了吗？

    为什么…转学？

    ......

    少年的发梢在风中飘荡，在人潮中他拽住了女孩的手臂。

    女孩转头看着此刻拽着她手臂的人，疑惑地开口：“宋怀信？你干嘛...”

    她正要继续说，却被急着回家而奔跑出校门的学生擦肩撞了一下。

    少年一把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揽了揽，力度刚好在离自己胸膛有一小段距离时停止。

    江沅垂眸看了眼他拽着自己手臂的手，在她又重新将视线落在他身上时，宋怀信倏的松开了拽着她手臂的手。

    看着女孩眼中的疑惑加深，宋怀信抿了抿唇，缓缓将手伸开展在她眼前。

    他的手里是一张被攥的起皱的纸条。

    “江沅，这个给你...”

    要是江沅在此刻看他的眼睛，很难不发现他的眼眶竟有些微微发红。

    “纸条？”江沅接过纸条，但并没有打开，向他靠近一步，声音压低了些，“是给我的数学小抄吗？”

    微风拂过，吹起了少年眉额间的碎发，转瞬又落下，被半遮的眸子中直直映着女孩的模样。

    半晌宋怀信才低低开口：“好好收好...”他嗫嚅了许久，喉间一滑，“再见...”

    寥寥几字，但其中却溢着难言的伤感，似乎是深深印刻在其中一般。

    “放心吧，我肯定会好好保管的。”江沅说着随即冲他一笑，“那我先回家了，明天见！”

    少女逆光而立，在阳光的映照下，她周身都散着光芒，仿如一只发光的精灵。

    她的笑像是与阳光融合了一般，耀眼的让他移不开眼。

    “拜拜！”江沅冲他挥了挥手，转而朝校门口走去。

    看着女孩逐渐被来往人潮淹没的背影，少年低头看了眼刚刚拽住她手臂的手，呢喃着：“拜拜..….再见，再见......”

    少年眼里的悲伤随着夕阳的落下而渐渐加深，又一次有风拂过脸庞，可他只觉得冷的刺骨。

    如果能再见，我是否能在人潮中再次抓住你的手臂呢？

    少年这样想着，一声低笑传出，似乎是在嘲笑自己这幼稚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