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虞潇这一次入宫，三日未归。 这也让莫铮松了口气，他虽然那天发觉自己有孕后不久便用秘术封住了那孩子的生机，但秘术刚成这两天里气息最容易泄露，虞潇若是在，难保不会发现。 “咚咚——” 有人敲响房门，这三日里日日都有仆役前来送饭，莫铮没太在意，抬了抬眼皮随口道：“进来。” 来人脚步无声，气息平缓——绝非仆役。仆役虽是武者步伐平缓脚步稳健，但不会如这般悄无声息。 而凌波氏族人自幼修习踏水凌波之术，如虞潇，便没有脚步声。 他隔着纱帷抬眼看过去，纱帷阻隔了大半视线，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嫂嫂如今已经炼化了莲子吧？”那人轻笑着道，熟悉的声音让莫铮又回想起那张跟虞潇一模一样的脸。 这姐妹二人长的说是一模一样，可虞潇久居高位，眉目之间尽是庄重沉稳；虞酒寻花问柳，面上总带着轻佻的笑意。 莫铮抚摸着小腹，他拢了拢衣袖，平静地回道：“酒姑娘何意？” 纱帷一下子被人撩起，虞酒捏住他的下颔，莫铮几乎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拨开她，又捏紧拳硬压下来，“酒姑娘？” “嫂嫂这张脸……生的可真好。”虞酒笑盈盈道，她用指尖在莫铮下颔摩挲了一会儿，“当真是姿容世无双。姐姐幸运着呀，能得佳人做伴。” “酒姑娘应该不是专程来说这个的吧？”莫铮垂下眼皮，挣开了虞酒的手，“况且我是虞大人未过门的夫人，还请酒姑娘注意些。” 虞酒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未过门？嫂嫂腹中怕是连姐姐的孩子都有了吧？” 她一下子贴近莫铮，隔着衣料用手掌覆住他的小腹，她与虞潇当真是像极了，收起原先那份玩世不恭的轻佻后几乎与虞潇一模一样。莫铮想推开她又使不上力，他撑住床榻不至于让自己倒下，若无其事道：“酒姑娘在说什么？我若是怀了身孕，虞大人岂会不知？” “与嫂嫂开个玩笑罢了。”虞酒收回手站直身体，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榻上的美人，眼神锐利的可怕，唇角却带着笑，那种割裂感越发显得她怪异而危险，“长无相护法想要与嫂嫂叙叙旧。” 尽管明知虞酒不会对自己做什么，莫铮还是不免感到心悸。得知虞酒的来意，他长舒一口气，紧绷着的身子也放松下来。 “与左护法倒是许久不曾叙话了。”莫铮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想长无相打算做什么，他紧紧抓着床褥，抬头看向虞酒，“劳烦酒姑娘带我过去了。” 他这话的意思便是要虞酒陪他一同去了。 “嫂嫂说的那里话。姐姐走前还特意叮嘱我关照嫂嫂。”虞酒重新露出那种轻佻的样子，笑言道。她扶着莫铮站起身，贴近他耳边说：“你且放下心，长无相岂敢在我凌波氏的地方放肆。” 刚一踏进花厅，一股凛然的杀意铺面而来。虞酒笑了一下，一步上前将莫铮挡在身后，压迫感倾泻而出，“左护法这是做什么？若惊着了嫂嫂，我可不知道姐姐会做什么啊。” “在下只是跟少殿主打个招呼。”长无相笑了笑，他没有站起来，脚下的地面已经有了些许裂痕，“酒姑娘大约是不熟悉森罗殿的规矩。” “这是凌波氏，可不是森罗殿。左护法千万要记牢了才好。”虞酒似笑非笑地看了长无相一眼，收回对他的威压，转身站到了莫铮身后。 长无相面不改色，面带笑意地看向莫铮，“少殿主离开森罗殿这么久，那屹少主可对您挂念的紧。可惜少主诸事繁忙抽不开身，若不然应当少主亲自前来的。” “抽不开身？”莫铮冷笑一声，神色讥讽道：“大哥是忙着收复我的势力吧？这才忙到抽不开身。左护法有什么事直说便是，也别绕那些弯子了。” “少殿主这话说的未免叫人难过了。”长无相仍旧面带微笑，几条小蛇从他指间钻出，发出“嘶嘶”的声音。 莫铮看到他手中的小蛇脸色有些发白，他身后的虞酒皱了下眉，一条小蛇突兀地爆裂而亡。 见状，小蛇俱都钻回长无相指间，他捏了个法诀清理了一下，喉间发出两声低笑，“凌波氏对少殿主当真厚待。不过——少殿主可不要忘了众生宴的事。少主希望能在众生宴见到您。” 众生宴。 虞酒微微眯起了眼。 众生宴是玄幽每七十七年一度的盛宴，说是宴会，实际上却是一个天地秘境，玄幽魔君会亲自开启秘境入口，邀诸界豪杰。秘境之内，人人皆无修为，需寻得秘境本源，或互相厮杀死去至九成人，才能离开秘境。 传闻秘境内天材地宝随处可见、强者传承数不胜数，每次众生宴开启，都要引得无数人争夺请帖，以求得机缘。 那屹想在众生宴见到莫铮倒不尽然，想在秘境中杀了莫铮，恐怕才是他的目的。 各界帝君无法插手众生宴，若是虞潇进入众生宴，那她身为正二品朝臣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而下一次众生宴，就在三个月后。 虞酒思索了一会儿，目光落在莫铮身上，莫铮虽然有所察觉但并未回头，他唇角弯了弯，露出一个恶劣又漂亮的笑，“我也希望能在众生宴上见到大哥啊。大哥若是能被埋葬在天地秘境之中，想来会很欣慰吧。” “少殿主真是会说笑。”长无相神色一沉，但虞酒在旁他不好发作，只咬着牙道：“少殿主还记得此事就好，在下还要同少主联络，便不多留了。” 言罢，他起身挥袖离去，几条小蛇从他颈后钻了出来，碧绿的蛇眼仿佛在凝视着莫铮。 虞酒一抬手，又是几条小蛇爆裂，长无相的身影顿了一下，随后加快脚步离开了。 “嫂嫂原来是有众生之邀。”见长无相走了，虞酒笑盈盈地说。 莫铮低下头一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道：“我不会死在众生宴上，这点你们大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