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老鼠和猫怎么可能在一起

    吊完水，佟童就跟着夏季回了警局，回去的路上他醒着，又知道了夏季警官和那位男医生的事情，不免八卦起来。

    “你跟他青梅竹马啊？”

    “谁？”

    佟童对她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行为感到不齿，翻了个白眼直接道，“就给我换水的那个。”

    夏季盯着后视镜打了个左转向，“你说徐心心？”

    “原来他叫徐心心。”

    “怎么？”夏季瞥了他一眼，“你想问我和他是不是青梅竹马？”

    佟童点了点头，偷偷观察她的表情，见她一脸淡然于是试探着说，“是吧？”

    “我和他是高中时候认识的，那时候一个班。”

    佟童没想到她回答得这么详细，落落大方的样子映衬得自己像个扒人隐私的狗仔，顿时羞得面红耳赤

    更没想到的居然是夏季先开口和他道歉，“……刚刚一着急就拿你当挡箭牌，十分抱歉。”

    “你不喜欢他，怎么不明说，这样骗人总是不对的。”佟童尼扭头看向车外，只留一只红通通的耳朵。

    “……你说的没错，但这种事就像剪不断的乱麻，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对了，你饿了没，警局没有什么吃的。”

    佟童转过头看她，“拘留还能吃零食？”

    夏季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到不好意思，低咳一声回道，“原则上说是不可以的……不过现在已经凌晨三点，而你还在车上。”

    佟童明白她的意思，可嘴上依旧不饶，“夏警官你刚刚还说不能徇私舞弊……这就不算了？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我们是一对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夏季把车停在一家24小时商店外，解了安全带面对佟童认真道，“食堂的阿姨大叔回去过年了，周围的外卖最早初五才上班，现在不买点吃的可能会没早餐。”

    “安啦，只是逗逗你而已。”

    佟童除了打架从没和异性在密闭空间这么近距离接触过，更何况夏季还长得那么好看，当下说完话解开安全带便逃跑似的下了车。

    夏季在饮料冷藏区找到了佟童，后者正拿着两盒酸奶抵在双颊上，明显的粉色红晕从包装盒的边缘漏出来，“你怎么了？是抑制剂失效了？”

    “什么？”

    佟童有个小毛病，当他情绪剧烈波动时会不由自主的放大音量，而现在，他大声的反问就透过了好几层置物架传进了柜台收银员的耳朵里。

    “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问题！”佟童举起手里的酸奶，还左右摇摆力图让收银员看到它们，“我和朋友在谈论哪一种好喝，没有问题。”

    得到收银员的回复后，佟童才放下双手，一转身便看见夏季憋到发红的脸，关键这人还一维持着担心的神色。

    “……想笑就笑吧。”佟童把酸奶扔进夏季手里的购物篮，眼珠子转了一圈后坏笑似的挑起左眉，“夏警官，拘留时的三餐是警局全包吧？”

    “对。”

    佟童哼了一声，抬手又拿起七八盒不用品牌的酸奶一个一个扔进去，“早上喝酸奶对胃好，我一盒，你和那两位警官也一盒，到初五还有五天，我只要三盒，你们十五盒，这不多吧？”

    夏季看着购物篮里几乎全是蜜桃味的酸奶，有些无奈，他明明都因为她的信息素进了医院居然还买，也不知道是倔强还是为了膈应她。

    “还有其他需要吗？”

    佟童像看人傻钱多的地主一样看着夏季，回想起床边那张信用卡，他恍然大悟，没准人家真是地主也说不定，“当然，酸奶配面包，绝配。”

    24小时商店的面包不如酸奶那般品种多样，佟童捡过几样扔进夏季的篮子后便朝收银台走去。

    收银员还记着佟童方才挥舞酸奶的样子，她看向一旁正从篮子里掏面包的夏季，面露了然的神色。

    接着一盒银蓝色包装的纸盒伸到两人面前，　“喏，最新款，超薄0.1。最近这款卖的很好。”

    佟童拿润喉糖的手一顿，下意识看向夏季。

    后者也看着他。

    看着他通红的耳朵，夏季突然不想把已经到嘴边的话说出来了，只含笑道，“好的，一起结账吧。”

    “……什么鬼啊！谁用这个！”

    收银员早嗅到了空气中若隐若现的，正从这位激动的男士身上散发出来的omega　信息素，她看着他年轻的面容，心想这位恐怕对AO　性事还一无所知，于是好心提醒道，“当然是你的alpha啦。”

    眼看着佟童离炸毛只有一线之隔，夏季顶着收银员的目光连忙摆手，“不是我。”

    “好吧，是我误会了，很抱歉。”收银员露出歉意的笑容，把那盒安全/套放回去的同时往购物袋里扔了两颗奶糖。

    这很不对劲。

    佟童盯着前面提购物袋的高挑背影，紧咬牙根，刚才她向收银员解释误会，明明是非常正常且正确的，为什么他还会觉得不爽？而且不仅不爽还有一丝丝难过？

    这绝对有问题！

    他打开与李可乐的通讯页面，斟酌了好一会儿留下【如同你因为一个人向其他人解释你们不是一对儿而感到不爽，这是什么意思？】

    佟童把手机放回口袋，只希望身经百战的李可乐能在醒来第一时间回复他。

    “快四点了哎……”

    “嗯。”夏季刚打开后备箱，听到佟童的话，手搭在后备盖的边缘上朝他笑了笑，“……新年快乐。”

    “……你，也新年快乐。”佟童不敢看她，背着双手低头看脚下被自己蹭出一个小坑的地面，忽然，一朵雪白缓缓落在他的脚面上，　“……又下雪了。”

    佟童的视线范围突然出现一瓶粉白盒的酸奶，他顺着那白皙修长的手指一路看去，目光最终定格在一张温柔的脸上。这人面容白皙，剑眉入鬓，桃花眼脉脉含情，鼻梁高挺，嘴唇虽薄但形状秀美，面目线条流畅既不宽阔也不过分狭窄——这张脸是怎么看都挑不出来错来的女娲杰作。

    而现在，这张脸的主人双眼含笑，薄唇一张一合，“看你挺喜欢下雪的，要不要堆个雪人，过几天气温回升估计就全化了。”

    夏季是好心的，她留意到这位omega　对雪花有特殊感情，无论是先前跟着回警局还是现在。可她万万没想到，当她说完这句话，面前的omega会冷脸，他没接自己手上的酸奶，而是冷酷的绕过她上了轿车后座。

    夏季这边莫名其妙，而佟童那边却不像某位警官想的冷酷，他缩在驾驶座后面，甚至不敢坐副驾驶。

    按着狂跳不止的心脏，他突然发觉好像不需要李可乐帮忙解答了。

    自从姐姐离开，他对爱情再也不敢兴趣，甚至到了恐惧的程度，且身边也没有能让他心动的对象。

    而现在，他掌下的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跳到那人身前告诉她，佟童对你一见钟情了，他想和你一起堆雪人，他想和你一直堆雪人。

    可是……

    “我知道……对……我现在带他回来……没问题……嗯……我知道了……好的。”

    佟童看着她即使是讲电话这样随性的站姿也透出一股子人民警察的浩然正气，嘴角渐渐浮起一抹苦笑。

    他这一辈子是注定要走进深渊的，而老鼠和猫又怎么可能在一起。

    “……你的脸色，是身体不舒服吗？”夏季半个身子探进驾驶座，面对佟童苍白的脸颊不免担心，先前徐心心就交代过，打完强效抑制剂后三四个小时身体会出现异常现象——信息素紊乱的表现便是面色苍白。

    “我没事，是冻得。现在可以回警局了吗，我想睡觉。”

    夏季看他不欲多谈的表情，摇了摇头启动车子，刚刚花粤打来电话告诉她那个叶博并不是寻常的小混混，而身后这位omega　也不简单。

    六年前国家对黑社会恶势力进行严打，b　市在那年执行了一次死刑，这很正常，但奇怪的是被控诉杀／人的原告居然没有上诉。

    想到这，夏季看了眼头顶的后视镜——后座的佟童只露出一截衣袖。

    她来百亭警局第一个月便翻查了近十年来的案宗，悬案数十起，命案十数起，而被处决的只有佟童的姐姐佟城，罪名是故意杀/人罪、包容、纵容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最高人民法院一审判决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佟童的身份证显示他今年22岁，是刚刚大学毕业的年纪，六年前他姐姐离世估计才读高中，正是青春期叛逆的时候。

    不过她现在没心思也没有精力去管佟城那事，毕竟她没有上诉，不管是自己认同判决还是有隐情不得不认同，都没有理由去翻案。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法掀起水花。

    夏季再一次看向后视镜，如果因为这件事而把前途搭进去便是得不偿失了。不过佟童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面对和姐姐扯上关系的人与事不能保持冷静很正常。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下一刻又意识到自己和他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这一生的交集估计只有这三天，作为一个伤害了他的人（尽管不是有意的，她就更没有立场说教了。

    可能是身为人民警察有无私帮助公民的责任在身上，犹豫了片刻后夏季还是开口道，“……佟童，你知道情节严重的打架斗殴除了拘留外还会留下案底吗，如果留下案底，你不能进国企、考公务员，征信也会受到影响，将来你的后代也是。”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自己轻浅的呼吸声，就在夏季以为佟童睡着的时候，他突然说话了，声音听起来在睡着的边缘可又很郑重。

    “如果有那一天，我希望不是你来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