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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完结(含彩蛋)

    直到婚礼前夜坐在布置一新的房间里发呆时,辛铮依然不太清楚荆淼坚持要把孩子周岁宴连着婚礼一起办了的理由。他这人散漫惯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在意仪式感的人,要真顺着他的意思这些仪式没一个是需要办的:在一起是他们俩之间的事,孩子满一周岁是他们一家三口的事,真要庆祝也只需要当事人之间交换心意就够了,何必多此一举让外人特地跑来为他们的私事送上祝福?归根到底,他从明知荆淼是ALPHA依旧决定和小哭包在一起时,就根本没考虑过他人的态度——他们俩都离经叛道到这份儿上了,别人要抵触也好支持也罢根本无所谓,只要荆淼不后悔就够了。至于结婚生子这样属于“正常人”的人生,他更是想都没想过——倒不如说,他俩现在居然能回到“正常”的人生轨道,才叫纯属意外。

    但他那个心思纤细的漂亮未婚夫显然不是这么想的。荆淼乖巧安静地坐在他身边,拉过辛铮骨节分明的左手抚摸着那枚尚还戴在中指上的订婚戒指,低垂的纤长睫毛一如既往掩去了神情,一点儿看不出几天前不由分说拽着辛铮出门订礼服拍照时的强硬模样。辛铮倒是早已习惯了荆淼忽晴忽雨的脾气,也不去追问对方硬是要完完整整补办一场婚礼背后究竟藏了什么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只当荆淼毕竟是名门出身,对婚礼这种终身大事更得额外上心——殊不知荆淼这种从小到大从不缺宴会邀请的小少爷其实最讨厌的就是宴席社交,这回破例纯粹是因为实在被逼得忍无可忍。

    先是好不容易能和大半年没碰的爱人亲热却被生生打断,此后一年里两人因为种种原因实际做的次数屈指可数,活生生把荆淼熬得易感期都不暴躁了,反正一年到头都是欲求不满,发不发情也没什么区别——他就是发情了也只能哭唧唧地抱着辛铮闻着后颈腺体的香味委委屈屈地磨牙,却又无论如何不敢再咬下去;再是发现辛铮哪怕抱着孩子走在街上依旧魅力不减,身体恢复后重又变得强势的ALPHA气味迷得一群OMEGA狂蜂浪蝶般往他身边涌,哪怕辛铮都亮出了婚戒还反复说明自己已婚有子颇为专情不接受一A多O制,依然阻止不了人家光为了看他回绝时的客气微笑而凑上来搭讪。尽管在辛铮怀孕前就见过这种场面,可荆淼万万没想到自家恋人有了孩子依旧有这种招蜂引蝶的魅力,每每气得浑身发抖,要不是顾及着辛铮的面子,简直巴不得当街宣誓主权,恶毒地把真相拍在那些没眼力见儿的花痴脸上:“这个男人都被我里里外外标记不知道多少回了,都给我生过孩子了,早点死心吧别对着我的人痴心妄想了,我一辈子都不会放手的!”至于日常生活里因为辛铮的注意力被孩子抢走带来的种种委屈,早晨因为孩子哭闹而忘记给的早安吻,晚上又累又困连盖被子纯聊天都没机会的一片沉默,每次想亲热基本都被男人一脸疲惫而抱歉地拒绝,连听自己诉苦都是不知不觉就听睡着了半句都没安慰到……习惯成自然,一次又一次的让步硬是把荆淼从每次被忽略都缩在角落眼泪汪汪地怀疑“他是不是不爱我了”的玻璃心小少男,锻炼成了每次被忽略就主动凑上去索要亲亲抱抱补偿的肉食系男子,被迫从事事要恋人哄着才会消气的麻烦男友变成了深知能占便宜主动占才不会委屈自己的婚后男人,心态成熟程度突飞猛进。要问当事人感想就是——后悔,非常后悔,要是知道让辛铮怀孕不仅不能独占恋人还会被孩子毁掉二人世界,打死他都不会碰辛铮那个宝贝生殖腔一下的!

    原本以为孩子生下来就能过回和辛铮甜甜蜜蜜小日子的荆淼,没在这糟心的一年中爆发,终于在沉默中变态了。他想了又想,觉得受了这么多委屈换来的唯一好处只有辛铮愿意和他结婚,这么大的便宜怎能放过,于是决心要在孩子周岁宴当天补办婚礼,既可以把那个小冤家丢给本家长辈照顾一晚上,又可以名正言顺和辛铮共享难得的二人世界——哪怕只有一晚上的二人世界也好,只要一晚上就够了,呵……

    他眼神晦暗而隐秘地在辛铮身上扫视了一圈,品味着男人早已恢复结实强健的修长躯体,面上平静心里却阴狠狠地磨着牙,暗自发狠:等着瞧吧,我非得在这一晚上把一年份的好处都讨回来不可。

    辛铮被他莫名阴沉的目光看得背后突然一阵发凉,但荆淼那眼神也只是一瞬间,随即又变回了往常模样,松开辛铮的手搂着男人结实温热的劲腰,贴着人后背黏糊糊地撒娇说困了要陪睡,辛铮犹豫片刻发现还是无事发生,索性也就忽略了心头那一点不安,在即将让他此生难忘的婚礼前夜一无所知地安然入睡了。

    要说的话,其实这场“一切从简”的宴会顺利得不可思议,仿佛连命运都怜悯荆淼这一年里提前忍受的种种婚后苦楚,万事具备要补给他一个最浪漫的场合好和心上人交换誓言:来见证婚礼的人都是能接受ALPHA之间结合的温和派,连婚礼誓词最细微的地方都设计得无可挑剔,主婚人询问双方都会说“是否愿意接受这个ALPHA作为你的丈夫”,绝对不会有一点让辛铮感到不舒服的地方;折磨了他一整年的亲生儿子在宴会上格外听话,睁着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安静乖巧地任凭长辈们爱心泛滥地抱来抱去吸引火力,甚至还在被长辈们抱走好举行婚礼仪式的瞬间颇有灵性地回头望了荆淼一眼,他居然从那双和自己颇为相似的漆黑眼睛里读出了一丝“今天暂时与你和解”的怜悯意味,顿时为第一次感受到的血缘关系间的心有灵犀哭笑不得;至于配乐光影气氛更是恰到好处,现场演奏的乐曲神圣庄严,主婚人的声音温和稳重,放飞的鸽群在天光下格外纯洁璀璨,纷飞羽翼间掠过的细碎光斑在对面男人那双永远含着滚烫阳光的眼底闪亮晃动,显得那眼神温柔熨帖又饱含期待。他也是第一次见辛铮穿正装,打理服帖露出额头的发型愈发显得英俊沉稳,一丝不苟的纯白西装又掩去了男人身上那一点骄傲不驯的痞气,难得如此温和沉稳的辛铮脸上却带着一点不知所措的神情,被荆淼直勾勾的眼神看得不由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尖牙闪亮酒窝深邃,显出些反差萌的可爱。荆淼在那一瞬间被甜蜜炽热的爱意胀得心脏都快破裂了,恨不得永生永世停留在这个时刻,在主婚人问辛铮“你是否愿意永远——”的那一瞬间,他觉得永恒的爱情不过是触手可及的东西。他屏息凝神地等待着男人的回答,世界化为无数倍放慢的镜头——

    足够他看见对面男人满是温柔笑意的眼睛突然恍惚了那么一瞬间,似乎被突如其来的犹豫滞住了浑身的动作,随后才猛然挣脱了迷茫对他粲然一笑,无比完美地回应道:“我愿意。”

    然而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让荆淼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尽管是除了他们俩之外任何人都不可能发现的小小瑕疵,却在荆淼心中最微妙柔软的地方轻轻埋下了一根刺,随着心跳不眠不休地挠着他细腻别扭的心房,带来的疼痛微不足道,不足以流血,甚至刮蹭不出什么明显的伤口,却宛如四十层棉被下依然硌着娇弱肌肤的豌豆,搅得他一刻不得安宁。荆淼捧着那颗撞得七零八落的、完美主义者容不得一点尘埃的玻璃心强颜欢笑地参加完了婚礼,甚至罕见地又碰了酒精,看得当初见证他借酒浇愁熬过“失恋”的旁观损友心惊肉跳,连忙作为小少爷为数不多的朋友看似调侃实则救火地急忙扯谎说荆淼酒量不行沾酒必晕,不如提早让他们去休息给新婚夫夫度过二人世界的空间云云,抛给辛铮的眼神满是“我不知道小少爷又发什么疯但是相信你能搞定”的莫名信任。他对这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还停留在两年前那个灾难般的午夜,虽然不明白两个ALPHA怎么突然就结了婚连孩子都有了,但依然相信第一印象极帅极靠谱的小少爷男朋友——好吧,现在已经是宣过誓的丈夫了——好歹能劝住小哭包别在新婚之夜哭哭啼啼地发脾气。

    他不知道的是,惨遭两年内种种威胁打击的小哭包战斗力飞升,如今已经不再单纯靠掉眼泪发泄情绪了——两人才刚关上房门,荆淼就毫不客气地把辛铮一把推倒在柔软婚床上,一副霸王硬上弓的姿势攥住身下男人的手腕固定在头顶,伏下身体凑在与辛铮呼吸相闻的距离上直直望进对方瞳孔深处,一串动作行云流水毫无破绽,仿佛下一秒就要毫无波澜地说出“用身体补偿我”之类的霸总台词——

    可惜他功力还是不够,一副面沉如水的表情却按捺不住从对方瞳孔里打量自己形象的小动作,生怕自己太过激动红了眼圈热泪盈眶而就此破功;再加上辛铮怎么说也是高大强健的ALPHA,手腕骨节结实突出,荆淼一只手要攥男人两只手腕着实有些勉强,只好一手一个角力般地紧握着男人手腕往床上摁,并且双方都心知肚明——但凡辛铮有点反抗的心思,下一秒就能把这种充充样子的禁锢架势挣脱。

    然而辛铮毫不抵抗,由着荆淼保持这副马上要摁着他做点什么的姿势和他对拼眼神戏,直到对方兴师问罪的神色越来越飘忽,最后默默地垂下了眼睫,他这才好整以暇地开口,低沉带笑地评价了一句:“演技有进步。”

    明明是宠得不得了的语气和反应,荆淼却被他说得更加委屈了,好不容易绷紧了的冷静情绪瞬间垮台,方才硬咽回喉咙里的温热眼泪顺着无穷无尽的恼怒、委屈和受伤一股脑冲上来,眼眶顿时红得宛如滴血,却无论如何也不想在新婚之夜掉眼泪,固执地咬紧嘴唇把哽咽吞回去,只是带着点鼻音短促地沉声质问:“为什么?”

    没头没尾的问句,辛铮却一下子听懂了,难得纠结地稍稍拧了会儿眉,才终于下定决心般挣脱荆淼的手腕坐起身来,轻轻揽过青年紧绷的肩膀,保持着一个对方尽数被包裹在体温里却又不会直接被触碰的距离,尽量放缓语气却依旧难掩正经地开口回答:

    “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本来是没打算和你结婚的。”

    如果是两年前的荆淼,此刻恐怕已经带着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泪盈盈地打断他的话冲他发脾气了。然而如今青年只是垂着头沉默,用力地握住了辛铮的左手——就在不久之前,那枚婚戒被他亲手戴到了辛铮左手无名指上。这个小小的闪亮指环似乎带有让人安心的魔力,仿佛一个紧紧束缚住身边的男人不怕他跑掉的法宝,支撑着荆淼一言不发地继续听下去。

    “直到现在我依旧想不通,你到底为什么非我不可呢?你年轻好看,要学历有学历要情商有情商,家里条件又好得不得了,为什么偏偏要找个ALPHA呢?我真想不出我有什么优点值得让你这么喜欢我……”

    辛铮叹了口气,眼前再度浮现出当年酒吧浮华夜色里出水芙蓉般清纯亮眼的柔弱少年,一双含着三千多情秋水的眼睛忧郁而忐忑地望过来,无端端就可怜得像是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却不是因为恐惧,是因为骨子里透出来的敏感和孤独。他那时只是觉得小美人漂亮又可怜,冲他笑笑示意人家不要紧张,却没想到从此以后居然一辈子都要和这个柔弱却偏执的泪美人纠缠不清,想想也觉得对他们俩来说都是孽缘。

    “我不是什么浪漫的人,不像你那样,能够那么果断坚定地说出永远……永远爱你,永远和你在一起,永远让你幸福快乐,像这样明知做不到的誓言,我说不出口。我能允诺的只有现在罢了,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会不顾一切地爱你,保护你,尽我所能满足你……我真的不敢许诺你什么永恒的东西,你对感情太较真了,说什么你都会毫不犹豫地相信……万一我允诺了却做不到的话,你该有多受伤啊。”

    辛铮想起刚才宣誓的那个瞬间,明明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打算哪怕是撒谎也要毫不犹豫地说出“我愿意”,却在撞见荆淼那个无比炽热满怀期待、偏偏又那么干净那么纯粹的眼神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一身洁白西装打扮精致的荆淼看起来是那么高贵而干净,总显得哀愁的眉眼处淡淡扫了几笔深色,奇迹般地把平时总显得有些娇贵弱气的眉目塑出了一股温润大方的气质,阳光透过皮肤氤氲开细腻光洁的玉石般质感,更衬得那双眼睛如墨般漆黑深邃。漂亮得恍如珠玉雕成的男人目光灼灼地望过来,满眼都是清澈纯粹的爱意,只等着一个许诺就能毫不犹豫地回馈以永生永世的誓言……却叫人不敢开口了。

    那个瞬间,辛铮只听见心里有个声音轻轻地问道,你怎么忍心用自己都不相信的许诺去欺骗这样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你的人呢?

    “但你还是答应了。”荆淼低声回答,依旧紧紧攥住辛铮戴着婚戒的手,仿佛只要他攥得够紧,哪怕这个男人说出再绝情的话也没法从自己身边逃走。

    辛铮沉默片刻,忽然犹如宛如最深处的心结被解开了般笑出了声,带着释然笑意说:“对啊,因为我意识到你最大的缺点就是死心眼,无论多么有道理的事情,到你这里永远都讲不通……就算我今天不答应你,你也会继续问的,哪怕我拒绝一次又一次,你也依旧会死缠烂打地继续问一辈子。既然知道你无论受多少次伤都不会放弃,那又何必让你受伤呢?答应你算了。”

    男人笑着贴到新婚丈夫通红的耳根边,用湿润的气音挑逗着荆淼本就异常敏感的耳后肌肤,一副流氓调戏良家妇女的语气低低地诱惑:“宝贝儿,我真是永远拿你没办法……你可是又让我破了一次例,就没什么要奖励我的吗?比如……今天你可是发誓愿意接受我是你丈夫的,叫一句‘老公’我听听?”

    荆淼难得没有立刻羞愤难当地把他推开,禁欲又糟心的一年显然使他的定力增强了不少,再加上早已盘算好“新婚之夜要把一年份的好处都讨回来”,强大的执念甚至战胜了羞涩。他稳住被勾得倾斜的身体,反手搭上辛铮的腰,颇有长进地调戏了回去:“没记错的话,我们可是互相承认对方是‘丈夫’,要我叫的话,你也得做好准备。”

    说完便按着身边男人柔韧的腰腹慢慢把人推倒在尺寸足够宽敞、颇有暗示意味的大床上,开始熟练又细致地在辛铮身上四处点火。辛铮也只是有些惊讶于新婚丈夫今夜格外坦荡主动,没什么危机意识地接受了荆淼压覆上他身体,悄然捉住他左手与他十指相扣的深情亲吻。被吻得神志逐渐恍惚起来时,他脑内滑过了今夜最后一个清醒的念头:“要是早知道ALPHA能怀孕……我大概也依旧会和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吧。谁让我找了个哭哭啼啼却能坚持一辈子缠着我不放手的宝贝小男友呢?”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