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郑潜

    M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说他转学了。

    我说：“怪不得。”

    他眼神躲闪，不自在地问：“其实还有一些事，我现在还不能说，能不能先等等？”

    我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说：“随你。”

    我也没他所想的那样在乎，他不过是我人生中出现的过客罢，我对M的秘密不感兴趣，也不想去知道。

    我说：“那我的事。”

    他说：“我知道。”

    我哦了声，顿时卡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从小和郑明一起生活，遭遇不是秘密，刻意避开之前的群体说不上躲避，可见到了熟悉的人还是不自在，他们的存在一遍一遍提醒我当初的事情。

    没什么。

    算了，都是事实，人家都没开口，下意识排斥的是我。

    当然，这当然是我的错。

    我每次就把这想法往脑子里转一转，整夜都睡不着，干脆熬着夜边喝酒边抽烟，放着世界杯开始播，播到天见了光，脑子却是越发清醒的。

    后来我想了想，大概还是不满。

    挺没意思。

    我说：“嗐。”

    我妈大概是在我七岁左右离开，时间不一定，那时候我没啥记忆，不过是郑明一遍一遍提醒着，不断说教。

    郑明特喜欢骂我，骂我打我后又开始和我做爱，贱兮兮地抱着我哭，说正正，我的孩子，我爱你，我只有你了。我不言一次，疼痛已成习惯，好或不好都变得无所谓。

    他喝醉酒后也有意思，醉醺醺开始回忆往事，什么都爱捣鼓着说一遍，嘲笑所有人天真，受益者永远是他，比如说我妈离开那天他躲在后面悄悄地看着她走。

    他大笑，说：“她还准备带走你，结果你说想和她跑，她骂你脏。”

    我沉默，听他说一段一段往事。

    郑明黏糊糊的吻落在我的脸上，酒味洒在鼻前，他半眯着，摸了摸我的脸，说：“我们家正正才不脏呢，多干净呀。”

    郑明总爱把我打扮得干净，爱让我穿白色的衣服，爱在我的身体上落上他的痕迹。

    好像证明，我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所包办，也都是他的。

    我听郑明说过很多次我妈，他拿着全家福照片，摸着彩色照片上幼小的我，有意无意提到过她。

    母亲。妈妈。我妈。

    她真的……存在吗？

    家中没有她任何痕迹，郑明手上全家福的照片都空了一角，被人用小刀划开，划出一道身影，与现实中的人完全割裂出一道痕，可郑明说得像是真的，好像真的有这样一个人。我听楼下的爷爷说，我妈妈是个好人，很漂亮，人很好。

    他说，倒霉遇见我爸。

    妈妈。是真的吗？

    邻居没有骗我的道理，偶尔我还能听到他回忆起她还在的日子，说会听到一阵争吵，争吵到后面成了一声声女人的啜泣，哭得并不惨烈，但听得人心疼。都是有孩子的人，想到若是自己的女儿遭遇此，也会难受，可这毕竟是别人的家务事，他们管不着。

    我很理解，义愤填膺没有任何效果，不过是在别人本不幸的人生上增加新的不幸。

    不需要同情，不需要帮助，袖手旁观才是最好的选择。

    一个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的人，是没有资格过自己的人生的。

    郑明说的妈妈，终于被我放在了心上。

    我以为她会回来，会把我带走，从郑明的身边带走。

    心中存着不可能的希冀，很多很多年，直到后来我发现，是假的.

    走了的人才不会回来。

    我不怪她，要说我有个离开郑明的机会，那一定离开得远远的，永远都不会回来，她没有错，错的只是我把希望放在了她身上。

    我想。可能她真的嫌弃我脏吧。

    可是，我也没法干净了呀。

    十多岁了，我现在才开始模模糊糊认识到，我和郑明不正常的关系，有悖于常理。

    我身边的每个人，都在避而不谈。

    原来别人家的孩子没有每天被打，原来大家都不会被插入后面，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后面也能被插。

    我也说不清这叫什么，后来有人告诉我，是做爱。

    郑明是我爸，我和他，能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