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我们命运与共

    上方的穹顶在不断坍塌，碎石如同大大小小的冰雹般掉落，与此同时，神庙四分五裂的地面还在下沉，只要停下半步就会立刻坠入逐渐高涨的黑潮。

    索洛带着珀西迅速穿过晃动的廊桥，刻不容缓地向着远方的出口奔跑。他们身后还有一群发狂了的智慧体追兵，如同冰冷的行尸走肉，即使前面的人被吞噬了，剩下的依旧紧随着他们。

    珀西的步伐稍落后索洛一些，为首的狂暴智慧体一跃而起，裁决之枪的枪口迅速聚集着能量，直指珀西的后背。

    听见耳边迅疾的风声，赤发青年敏捷地侧身闪过，前方的索洛也觉察到了，回过身用刀鞘从侧方劈砍打晕了那人。

    “没事吧？”金发男人将佩剑插回腰侧，担心地望向青年。

    珀西摇了摇头，拉住他的手，示意索洛继续奔跑。

    两人终于穿过栈桥到达了另一端。眼看着黑潮水位越来越高，快要漫过栈桥，珀西瞥见旁边的闸口，立刻抽出枪管砸向锈迹斑斑的机械阀门。下方的圆形泄洪口在阀门力的作用下缓缓张开，暂缓了黑潮上涨的趋势，为两人的逃脱争取了时间。

    “走这边。”

    索洛对珀西的急中生智示以一个浅淡的微笑，他伸手将珀西拉入磁浮舱，顺势将升降台的控制器拉起。

    透明舱门在两人身后紧紧封闭，眼前的景色由于视觉暂留只能看见拉长的光影，真空磁浮轨道蓄满了动力迅速向前俯冲，将那些智慧体远远甩在了身后。

    空气安静了下来。

    磁浮舱在轨道中平稳地运转着，在未到达终点的这段时间内，两人总算是有了歇息的时间。

    “什么鬼啊……”突如其来的危机让珀西累得满头大汗，他烦躁又气喘吁吁地将枪往旁边一丢，干脆坐在了磁浮舱的地上。

    索洛无奈地朝着丝毫不顾形象的人笑了笑，还不忘替珀西把机枪切换回方便携带的轻形态，随后也靠在了舱边恢复体力。

    “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这些智慧体会紧追不舍？”

    看着珀西疑惑的样子，索洛蹙起眉，摩挲着下颚若有所思地说道。

    “塞特拉系统的解放导致原先巨大的能量流失控，所有‘终端’都一并暴走了，但至于为什么会如此……”

    索洛眯起幽深的双眸欲言又止，但介于时间紧迫，他不得不继续说出那个近乎肯定的猜测：

    “很有可能，具有特殊基因的迦利作为解放算力的‘钥匙’，就在刚刚已经被启用了。”

    “你说迦利！？”珀西几乎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没想到塞特拉布下的棋盘中依然包含了那个孩子：

    “他在什么地方，会不会有危险？”

    索洛轻轻摇首表示不确定，复杂地看向珀西：“如果说，将你作为系统的升级材料比作软件，那么升级的硬件条件除了支持的设备，应该就是让迦利作为解放算力的开关。”

    “他也许就在算力模块的核心，这只是我的推测……呃！”

    咣当——

    磁浮舱突然传来了剧烈的晃动，几乎是毫无缓冲地撞向了轨道终点，透明舱的电线断裂迸射出破碎的火花，索洛和珀西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连忙从中冲了出来。

    两人刚在走廊上站定，忽然，不速之客从阶梯上一跃而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白色长袍的金发男人手持枪与剑，无神的琉璃色双眸如深渊般冰冷，紧紧盯着两人。没想到拦住他们的会是他，索洛震惊地愣住了。

    “特伦斯？！”

    男人不由分说地冲向索洛和珀西，攻击与刚才那些行尸走肉毫无差别。

    索洛他连忙拔剑抵挡，然而陷入狂暴的特伦斯力量强得离谱，他全力接住对方砍过来的剑，脚下被逼退了半米不止。

    “特伦斯……难道你也……呃啊！”

    索洛紧咬牙关，面对自己的挚友他只能防御，眼看着对方抽刀横砍，两臂肌肉酸痛难忍，开始抗议般痉挛起来。

    此时，在特伦斯看不见的背后，索洛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赤色的身影。

    “混蛋，给我躺下！”

    重机枪狠狠砸中了特伦斯的后脑，赤发青年几乎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男人吃痛地闷哼了一声，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珀西收起枪，不满地瞪了索洛一眼。

    “哼，就因为认识这家伙而手下留情，索洛，你想害死自己吗？”

    “麻烦你了，”索洛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又有些为难地望了望地上的特伦斯，“那他……”

    他的挚友虽说已经晕过去了，被珀西击中的后脑勺还在向外飚着血呢。

    珀西不坦率地扭过头，索洛有时候过于温柔，对亲近的人总是无法狠下心来，这种事他早就明白了，所以也只能自顾自生着闷气。

    “算了……带上他逃跑吧，我也不介意多一个人。”

    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特伦斯，珀西说完这句话背过身去不再看他们，开始想下一步怎么做。

    刚刚乘坐的磁浮轨道已经被碎石堵住了，要离开这座宏大的地下设施，他们只能寻找新的交通工具。

    “索洛，你比较熟悉这里，我把这家伙拖到那边的楼梯上，你去四周找找看有没有能乘坐的机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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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头好痛……”

    眼前一片眩晕，特伦斯从昏迷中逐渐醒来，除了后脑快要裂开般的剧痛，只觉得隐约有衣料摩挲的声音，他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眸，想要看清自己身在何处。

    视线从模糊恢复到清晰，映入眼帘的是正用手奋力解他衣服的青年，还有……衣衫不整的自己。

    “……！！！你、你在干什么！”

    特伦斯瞬间从地上惊坐起身，他又羞又怒，脸颊不由得浮上一层耻辱的红，一手紧紧捂住敞开的衣领，一手拔出枪指着面前的赤发青年。

    一想到低贱的人类竟然在他的身体上乱摸，特伦斯就怒不可遏，恨不得用眼神把人千刀万剐。

    “你在误会什么啊？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这个，生命之匙的碎片，之前索洛应该把它交给过你保管。”

    珀西平静且嫌恶地睥睨着特伦斯，说实话，男人这副自视清高的嘴脸真是令他厌恶得不行，他冲着人扬了扬手中刚刚从他军装内袋里找到的蓝色结晶项链，嘴角勾起讥讽的笑：

    “不然呢，你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这个该死的人类……嘶，刚刚砸我的就是你？”特伦斯正想发怒，却头痛欲裂地捂住了脑袋。

    “是又怎么了，”珀西冷眼望着他：“就凭你对我和迦利做过的那些事，没给你的头轰出个洞出来，我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迦利……”

    听到熟悉的名字，本来想与他争论的特伦斯倏然怔愣住了，紧接着，一抹难忍的痛苦爬上他的眉宇间。

    “你知道他在哪？”

    感受到气氛的变化，珀西眯起双眸，无比认真地问道：“告诉我，我们想要救他，该怎么做？”

    “我想起来了……我也是为了救他才来的。”特伦斯烦躁地按了按眉心：“我记得我要去找他，但是途中突然意识断裂，我撑着最后一丝理智走到这，就见到了你们……”

    看出男人不像是在说谎，珀西轻叹一声，也决定退一步，将自己所知道的和刚刚发生的事都告诉了特伦斯。

    “索洛推测的没错，他的确被囚禁在算力核心接受能量转化，将他送到那里去的人……准确的说，是另一个我。”

    “你是说，迦利现在就在这座神庙的地下？”珀西震惊地望向他。

    特伦斯点点头:“但是现在的情况更复杂了，据我所知，塞特拉的谋划中，黑潮和新生物的诞生有着直接关联，等到这些东西全部出来，黑潮将吞没一切。毫无疑问，所有人都会死。”

    “所以，除了解除迦利和算力开关接触，必须有人去停止培养皿的运作。相比于这边的狂躁智慧体，那边已经诞生的新生物应该是更加危险的存在。”

    珀西若有所思地眯起瞳孔，想要看清男人的眼中有几分真实。

    “虽然我现在的意识非常不稳定，随时可能被这副身体的主人格消灭，但你要相信，现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对他负责。”

    特伦斯继续说道，精于作战部署的他在脑中飞快地演算了所有胜率，即使希望都非常渺茫，他也不得不将最有可能的方案全盘托出：

    “按照最合理的战术计算，我去下面抵挡住那些智慧体救迦利，你和索洛一起去阻止和解决那些新生物，再回来支援我们。这种作战方案的成功率只有25％，但已经是最高的一种了。”

    “我不接受。”果断的拒绝立刻打断了特伦斯接下来的话。

    “我并不能信任你，别对我指手画脚。”珀西眼神暗了下去：“你对迦利做过的事，还有你现在不稳定的状态，根本无法让我安心将他交付给你。”

    “你！真是愚蠢……！”特伦斯也愤怒地眯起双眼，他面对人类的耐心瞬间耗光了，从腰间准备抽出剑来。

    气氛再次变得剑拔弩张，就在此时，一阵尖锐的摩擦声响起，随后一个久违了的白色身影从远方驶来的飞行器上跳下。

    “珀西，特伦斯。”

    匆匆赶来的索洛站在两人之间调停，他微敛了眸，用眼神示意他们快点去乘坐飞行器。

    “我就不了，我还有要做的事。”金发男人摆了摆手，又望向索洛身后的青年，特伦斯轻呼出一口气，第一次无比认真地正视青年的眼睛——

    “珀西，如果你认为人类和智慧体能够命运与共，就按我说的做。”

    清澈的琉璃色瞳孔中，没有鄙夷、没有仇恨，珀西只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种被称为“坚定”的信念。

    即使倔强如珀西，看见男人这样的眼神，他的心里也难免产生了动摇：“如果……你……”

    “那么，我愿意赌上我的性命，坚持到最后一刻。”

    知道他要问什么，特伦斯即刻答道。向来冷漠的男人嘴角终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如在寒冬中被点燃的篝火。

    他最后看了一眼并肩站在一起的两人，便纵身从廊桥边缘跃下漆黑的深渊。

    “我也相信你们，一定能够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