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说实话,苏若青提出的帮助确实让他松了一口气,就好像在他陷入绝路时,有个人突然出现给他指了一道明路。 这条路依然不顺畅,但起码能让他走得舒服一些。 夜渐深,他抬头看了看时间,坐在空荡荡的店厅,周围鸦雀无声,连个行人走路的声音都没有。 只不过这边城区的人睡得早,多数基本到了晚上十一点之后,就很少人在外面逗留,更别提出来吃宵夜了。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正要起身时,就有手机铃声响起。 他低头看了下号码,是一连串陌生的号码,但这并不是国内的号码。 柴啸迟疑了下,提起就听。 “你好?” “是我。”对方的声音有些轻哑,还带着明显的疲倦和轻咳。 柴啸怔了下,是苏莯青。 “你,”他顿了下,才问:“你不舒服?” “这边的气温,”苏莯青撇撇嘴地道:“太久没回去了,不习惯。” “嗯。”柴啸应了一声,五指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 “我要累死了,三天加起来都还没睡到十个小时,水都顾不上喝,”苏莯青说得有些委屈,随后他停了会儿,声音渐小,却认真,“但是我想了想,我早点做完活就能早点回去见你了。” 苏莯青的声音很好听,虽然带点嘶哑,却如淙淙流水般悦耳又松脆,又在他心头上打了一个轻锤的鼓子。 “我这边的工作快忙完了,所以我很快就能回去。”苏莯青说着,突然诉苦,“怎么会有人在文件上能出现这么重大的纰漏?” 柴啸声音渐温,“你能处理好就行。” “我肯定能处理好,”苏莯青的语气像小孩讨着吃,泛着撒娇,“就是忙得我焦头烂额,如果现在有人说想我了,那我肯定不累了。” 柴啸这一听,竟没了声音。 苏莯青不满了,他问:“你有没有想我?” 他问的时候,声音是带着紧张,蕴着一丝的期待,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么问了,柴啸刹那间觉得那鼓子敲出了棉絮,心软了下来。 他过了半响才说:“有的。” 苏莯青瞬间没了声音,随后再问一遍,“真的?” 他听着不相信,柴啸扯着嘴唇,拉出了一个笑意的弧度,“嗯。” 苏莯青的声音雀跃,随后又道:“那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连个电话都没有,”他说着,又找着理由,“你要是觉得国际长途贵,也可以发个信息过来。” 柴啸失笑,“我最近忙的事有点多。” “什么事?” 柴啸顿了下,竟一时半响没有说话。 他隐约知道苏莯青和他哥虽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但闹得有些不愉快,苏若青来找他这事,他下意识地隐瞒过去。 “阿安的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柴啸说,“等你回来再说吧。” 苏莯青刚被他哄高兴了,也没追着问,说上几句话就把电话关了。 柴啸怔怔地看着放在桌上的手机,突如其来一种局促不安的感觉。 柴啸再让自己坐着休息了会儿,才起身回家。 他走到半路就停下脚步,给佟安买了些她爱吃的宵夜。 他一回到家,就看见佟安把自己缩在沙发角落,双臂抱腿,看似睡着了。 佟安一向不爱在大厅里睡觉,她若是要睡的话,都是会回房间。 “阿安。”柴啸轻叫了一声。 佟安动了动头颅,把长头发撩到耳朵后,慢慢地坐直身子,“啸哥,回来了。” “肚子饿吗?”柴啸提着手里的袋子,声音突然顿了下,说:“我买了馅儿饼,卤鸡翅,还有炒粉,我也不知道你要不要禁口,都分别买了一些,要不我……” “啸哥,”她打断了他说话,“我不饿。” 柴啸怔怔地看了下袋子,再把食物拿出来,手拿得不太利索,“那我放在冰箱,你饿了可以拿来吃。” 佟安静静地坐着,没有回话。 柴啸已经很久没试过这种气氛微妙的感觉,他默默地吁了一口气,找着话题,“洗澡了吗?” 佟安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开热水了没,我去给你开一下吧。” “啸哥,”佟安苦笑了下,轻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过来坐吧。” 柴啸顿了下,慢慢地走到她的旁边坐下,眼尾扫过她的肚子,心底却不知什么感觉。他看了佟安一眼,明明她还是一副小女孩的样子,可肚子里却已经有了一个新生命。 柴啸张着嘴,想说点什么,却无从开口。 “你怎么比我还紧张,”佟安顿了下,低着头,轻声说:“已经两个多月了。” 柴啸问了他最想问的话,“况掣怎么说?” 佟安突然没了声音。 柴啸敏锐地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心瞬间提了上来,“他不认账?” 佟安的手无意识地攥着裤子,手背绷起青筋,“他不知道。” 柴啸皱着眉地问:“他不知道?” 佟安试图用轻松的语气说:“分手了,所以我就没打算告诉他。” 柴啸的心底瞬间被大石压住,再顺到了喉咙,有刹那间喘不过气的感觉,他过了好半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脑袋还是空荡荡的,“孩子……” “是我提的分手。”佟安扬着笑,可柴啸一下就看破了她。 佟安看似笑,可眼底却达不到笑意。 她怔了下,说:“其实有句话你说得挺对,人本来要弄清自己的身份,门不当户又怎么能走到一起。” 其实佟安的脸色看不出什么情绪,可柴啸看着她,心好像在油锅里坐端滚烫,难受却只能煎熬。 他想着,心底油然而生着一种迷茫,却害怕。他有一对父母,却做不成他的榜样,他从小就是在被谩骂和挨打中长大,每日都在东逃西窜地过日子,如果不是他的奶奶,或许他现在也不会在这里。 而佟安的父母去世过早,也只有她的奶奶抚养她长大。 柴啸有些茫然,在这样的家庭下,他们怎么养好一个孩子。 “阿安,”他的双眼直直地看着佟安,一字一顿地问:“你知道要怎么养育一个孩子吗?” 佟安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 “你要想清楚,这是你的人生。”柴啸很少这么认真又严谨地跟她说话,佟安的双眼像糊了烟,迷茫茫,又看不清楚。 “我,我不知道,”佟安无意识地抓着他的手臂,把依赖放在他身上,“啸哥,你说我要怎么办?” 柴啸顿了下,残忍地说:“我希望你把孩子打了。” 佟安这一听,瞠大了眼睛,她根本没想到平日温和宽厚的啸哥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现在连准备都没有,你怎么对他负责,怎么对他好,”柴啸顿了下,露出了微乎及微地苦涩,“人生是你的,阿安,你才二十一岁,你以后还有很多机会能遇到一个愿意和你组建家庭的男人,等一切都有了,你们就可以孕育一个新生命。” “你不相信我现在就可以吗?”佟安抬着眸,看他。 “你要我说真话还是假话,我只是觉得你现在还没准备好,”柴啸轻抚她的侧发,再顺到后脑勺,声音温柔又认真,“你一定要想清楚,你还太年轻了,我不希望你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