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人精周郎

    散了，都散了！游徼周郎摆了摆手道。

    看着里三层外外层的人头就有点头皮发麻，众人这才慢慢散去。

    这一局算你们赢了，鱼王归你们。吕虎说道。

    我等胜之不武，这鱼王还是你自己处理吧。万财要了几条鱼，给了钱就走了。

    我要这条，还有这条！周郎用手指了指竹篓里，然后也要走。

    这时吕虎叫住了周郎:等一下，这条鱼王送给你们。

    哦，为何？周郎有些诧异地问。

    一条一百多斤的大青鱼说送就送，这已经不是大方，而是白送！

    这么多年了，多亏乡里照应，一点心意不成敬意。吕虎答道。

    如此，我代表乡里谢你了。游徼说着离开了。

    吕虎瞅了瞅竹篓里除了鱼王和因伤死去的鱼，现在还剩三五条活鱼，卖完了就该收摊了。

    各位过来看一看，瞅一瞅，最后几条鱼打折卖，买到就是赚到。吕虎这一嗓子喊出，好几个人为此止步，前来询问鱼怎么卖。

    整条，估价卖！吕虎毫不在意地说。

    别人卖鱼是为生计，吕虎卖鱼是一种情怀，他出身吕家，不愁吃穿，不需要靠卖鱼养活自己。

    不仅如此，看到那些因战乱而逃难到此的外地人，吕虎都无偿施以援手，让吕虎在这十里八乡口碑极好。

    时间久了，乡里都在传唱:吕庄吕郎，仗义豪侠！

    就在吕虎已经准备收摊时，前方官道突然扬起灰尘，一队人马快速而来，吕虎粗略估算一下，这支兵马不下于三五百人，看他们来的方向，应该是来自于县城的官兵，由一名军官带领，眨眼就到了村口。

    这队官兵没有在集市停留，而是直接去往乡里办公的舍所。

    好像是县里来的官兵来此作甚？

    听说是朝廷钦犯到了此处，因此惊动了上面。

    老百姓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在那嚼舌根。

    官兵走后没多久，几个乡吏走到村口一块木牌前，将两张人物肖像画贴了上去。

    吕虎看到这一切，心里越发紧张起来，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等乡吏走后，吕虎这才上前观看。

    第一张布帛画像，从外表看好像一个人，没错，吕虎越看越觉得画中人像寄宿在他家的曹操。

    果然画像下面有文字叙述:钦犯曹操，字孟德，谯县人，犯谋逆罪，论罪当诛，有提供曹操线索者，或者擒献曹操者，赏千金，封万户侯，如有包庇窝藏者与曹操同罪！

    第二张通缉令则是通缉曹操同伙陈宫的，布告上说擒获陈宫者，赏五十金！

    同样是朝廷钦犯，曹操与陈宫的赏金差距如此之大，可见董卓多么痛恨曹操。

    吕虎不动声色看完布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摊位。

    现在回去，还是去一趟乡公舍？吕虎想了想，决定还是去乡里问一问情况。

    正当他考虑要不要去乡公舍时，他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这不是握三叔的发小张大吗，他要干嘛？吕虎没看到此人的正脸，但还是从他的背影和身形认出了此人。

    看着张大走到布告栏前，看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径把两张通缉令揭下来，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往乡公舍方向走。

    他为什么揭榜？吕虎心里狐疑道。

    尤其想到张大跟他叔父密切关系，就由不得他不多想，何况这些日子以来，他那些叔叔婶娘似乎都在背后谋划着什么，等到吕虎走近时，他们几个迅速散开，防他好像防贼一样。

    有一天晚上，吕虎实在忍不住，便去问二叔、三叔。

    两位叔父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可是当听到曹操说话的声音时，他们显得特别紧张。

    从这些迹象看，家里面一些人要对曹操不利。

    本来只是心中猜疑，并无实据，但现在不一样了，因为他看见了三叔吕三的发小，不仅看到了他鬼鬼祟祟的身影，还亲眼看见他揭榜，显然是去乡里举发去了。

    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混进公舍，问一问情况再走。吕虎想着就往乡公舍走去。

    吕虎赶着毛驴到乡里办公场所的门口停了下来，乡吏通报后，他就可以进去了。

    游徼周郎看到他送鱼来了，自是很高兴:这么大一条鱼送给乡里？

    鱼都送来了，还能让我送回去？吕虎忍不住说道。

    好吧，兄弟我记住你这份情谊。周郎把他请进舍内。

    寒舍简陋无甚可以招待，只有冀州原产的桃子口味甘甜，你可以尝一尝。周郎说着，递给吕虎一个浑身白色绒毛的桃子。

    这种桃子盛产河北，个大多汁，吕虎前世吃过不少，这一世还是第一次吃。

    吕虎入乡随俗，将毛桃在衣袖间来回擦拭了几下，便放嘴里咬了一口，桃子中的汁水沁润他的咽喉。

    确实挺甜！吕虎说道。

    一千多年前河北产的桃子，比后世商场卖的桃更大更甜。

    吕虎一边吃着桃，一边跟周郎闲聊。

    方才我看到从县里来了一队官兵，是来干嘛的，感觉来者不善啊。

    谁说不是，来折腾人呗。周郎眉头一皱，随后说道:有些话跟你说，你别往外传。

    我的口风一向很紧，你放心吧。吕虎拍着胸脯保证说。

    周郎压低声音说:有小道消息称，刺杀董相国的曹操逃到了成皋地界，所以县里发布通缉令到各乡亭，让我们协助县里开展工作。

    哦，有这回事？吕虎故作惊讶道。

    我告诉你啊，现在全县的人包括县里各级官员都快发疯了。

    为何这么说？吕虎觉得奇怪。

    那是钦犯吗？不是，这两个人是宝贝，是能让成皋境内任何人升官发财的大宝贝！周郎解释说。

    你这么说我懂了，我方才看了布告，抓到曹操赏千金，封万户侯！吕虎啧了啧舌说:这意味着什么，一夜之间变成巨富，变成人上之人！

    你说的没错，所以整个县的人都为之疯狂。这两个人的脑袋，就是别人飞黄腾达的垫脚石。周郎又说道:你可能不知道，现在这种环境想做官有多难，不说往上爬，拿大多数普通人来说，他们穷尽一生连做官门槛都摸不到。

    是啊，察举制中的朝廷征辟那是针对王公贵戚有大功勋的人，或者他们的后代，能让普通人有点机会的只能是举孝廉了。吕虎说道。

    举孝廉也不容易。周郎叹了口气说:像我没有家世，没有关系，只能在乡里混个小吏当当，想举孝廉做官，那是痴人说梦！

    所以说选爹妈也是一件技术活！吕虎应道。

    可不是嘛，不说别人，就拿袁绍来说，出身顶级士族，四世三公，那些地方官有几个不是袁家的门生，自然要为袁绍铺路，袁绍想要举孝廉，一句话的事情，甚至大小官员争着抢着为袁绍铺路搭桥，只因他们提拔了袁绍，袁绍背后的那些个袁家大佬，也会提拔重用他们这些地方官，这就叫利益交换。无利可图，谁给你谈交情！周郎作为基层官吏，对官场上门道自是门清。

    没法子，汉末官场就这样。吕虎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说。

    你现在就明白，曹操的人头有多值钱了吧？先不说赏金，仅仅只是一个侯爵，能让多少人狂热。有了爵位，而且还是侯爵，还怕没官做吗？我看侯爵加身，至少都得混个郡守以上。

    郡守的层次还算低了，做到一州刺史或州牧也不是没可能。

    岂止啊，三公九卿都是囊中之物，那么多朝廷高官，有几个带爵位的，有几个能封侯，他们满脑子都是封侯拜相，比之地方官有过之而无不及。周郎侃侃而谈。

    这倒是大实话！吕虎点点头说。

    人心不足蛇吞象，没做官的想做官，做了官的想做大官，做了大官想要爵位，有了爵位还想更进一步…

    说起这个曹操，我也是佩服他。周郎拿了一个桃子，边吃边说。

    我知道曹操出身不好，他的高祖父曹节收养了曹腾，曹腾生下儿子曹嵩，曹嵩又生曹操，所以朝廷很多清流都不屑与曹操为伍。

    所以曹操要通过刺杀董卓，来让自己闻名天下，从而达到笼络人心的目的。周郎似笑非笑地说。

    那副表情似乎看透了曹操的心思，倒让吕虎有些佩服基层出身的周郎。

    周郎平日里都在琢磨这些？吕虎忍不住好奇地问。

    那要不然呢？周郎吃完桃子，将果核吐出，继续说道:这人情世故是一本书，不去读懂它，很难在这个时代立足。

    官场上更是如此！

    我有个疑问…吕虎像是想到了什么，这才缓慢开口道。

    你说！周郎看了他一眼，语气很平淡地说。

    那么多人想升官发财，即便抓到了曹操又能如何，可能这么大的功劳根本轮不到自己。吕虎说出问题的关键。

    你说到点子上了。周郎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乡里这些人想升官吧？周郎用眼神示意吕虎，从门口走过好几个乡吏。

    肯定想！吕虎都不用思考就能知道答案。

    有秩，乡佐不想吗，他们也想，可是轮不到我们这等小人物。我们这些人就是跑腿的，功劳是没有的，最多上面的人捞到好处，分给我们一点。周郎可是人精，把这些弯弯绕绕都给梳理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