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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很难追 第126节

    院门半掩,里头那絮絮说话的声音,时不时伴着风从门缝里溜出。

    “那以后咱们‘忘川’就改成‘富春河畔’吧,我早就在考虑改名的事儿了。”余诗英把剥好的豆角往竹篮里扔,“你爸不知说了多少回这名字不吉利。”

    江瑟垂眸剥豆角,笑问一句:“您当初怎么想着要改这么个名字?”

    “当初你姥姥姥爷反对我同你爸在一起,我就和他约好了要私奔。结果你爸非要把我送回来,还向你姥他们承诺再不会纠缠我。我一气之下,便直接回了桐城接手余家酒馆,顺道把名字给改了。”

    思及过往,余诗英不由语重心长起来:“要是一个男人连要跟你坚定在一起的心都没有,旁人反对一两句便要说放弃,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江瑟知余诗英是在担心她与陆怀砚的将来,便笑笑道:“您放心,要是一个男人不肯坚定地选择我,我会跑得比您当年还快。不过当初爸爸不是没坚定地选择您,他只是怕您有一日会后悔和姥姥姥爷反目。”

    年轻时能为爱情义无反顾、奋不顾身,但激情褪去后,谁能保证不会为了当初的冲动后悔?

    江川不过是怕余诗英后悔。

    余诗英是那时候的大学生,而江川初中肄业后便在酒厂里打工。

    在旁人看来,江川压根儿配不上余诗英。

    要不是江瑟那对无缘见面的姥姥姥爷出了意外,余诗英又被一群豺狼亲戚纠缠住,他们的故事怕是另外一个结局了。

    江瑟三姐弟能不能出生还不知道呢。

    余诗英低头拣着豆角,笑道:“我知道,他那时就只想默默守着我,等我嫁个好人家就离开桐城的。但即便是这样的苦衷也不成,后来要不是他死缠烂打不肯走,我绝对不会回头。”

    江瑟莞尔一笑。

    他们三姐弟骨子里都带点倔和狠,说不得就是遗传自余诗英。

    余诗英将择好的豆角放一边,打了一桶井水给江瑟洗手,说:“阿棠和小冶十八岁生日时我跟你爸便同他们说过,我们梨园街48号永远是你们的退路。现在妈妈把这句晚来了许久的话交给你,我们瑟瑟永远都可以勇敢地去爱去闯,不管结果如何,你还有我们还有这个家做你的退路。”

    井水沁凉,江瑟望着水里那双同余诗英生得格外相似的杏仁眼,轻轻嗯了声。

    余诗英又说:“你同怀砚谈恋爱爸爸妈妈都很支持,但要是陆家那边给你气受,你也别憋着,要跟我们说。”

    “嗯,”江瑟掀眸笑笑,“您别担心,陆家不会有人给我气受,包括陆怀砚。”

    余诗英看着她,眸色十分温柔:“你这回带他来见我们和你上回带他来‘忘川’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了。”

    江瑟闻言愣了下。

    细一回想,上次带陆怀砚去“忘川”多少有些随意,不似这一次,是认认真真地想要将他带回江家。

    余诗英见她发愣,便笑了笑:“也比上回要开心些,就连气色都比之前要好。”

    她说着指一指江瑟下颌,“下回夜里起来记得要开盏灯,别又把下巴磕伤了。”

    昨天同江川他们一碰面,两人便皱起眉问江瑟下巴这点淤青怎么来的。

    脖子的淤青能用丝巾掩住,下颌这点淤青却是连遮瑕膏都不管用,只好推说是夜里起夜没开灯磕伤的。

    江瑟乖顺地应:“嗯,我知道了。”

    顿了顿,她又笑了声,说:“我现在的确比以前开心,不管是和你们,还是和他。”

    门就在这时“吱嘎”一声被推开。

    江瑟和余诗英齐齐止了话匣子,朝院门的方向看去。

    陆怀砚掌着木门,先是和江瑟对视一眼,下一瞬又挪开眼,同余诗英笑着打招呼:“余姨。”

    他今日穿了件浅色的衬衣,袖子半挽至手肘,身姿笔挺,眉眼含笑,瞧着十分温文尔雅。

    余诗英“诶”一声,抱起装满豆角的竹篮,说:“我进去给瑟瑟爸爸送豆角,你坐着陪瑟瑟聊天吧。”

    “我来吧,”陆怀砚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竹篮,说,“顺道去给江叔打下手。”

    陆怀砚进了厨房后便没再出来,在里头足足待了大半个小时。

    余诗英本还想着那句“打下手”不过是随口一提,他那种家庭出来的孩子十个里九个不沾阳春水。

    谁知进去一看,陆怀砚正提着刀切土豆丝,刀工比起江川来是一点儿不差。

    从厨房出来后没忍住又夸了两句:“怀砚这孩子真不错,叫他出来喝杯茶也不肯,说要跟你爸学做梅子排骨。”

    江瑟正坐沙发上拿着匙羹吃火龙果,闻言便“嗯”一声:“他有一次问我想吃什么,我说我想吃梅子排骨。他不会做,只好给我烤小排骨。”

    江瑟嘴挑,就算是这么一道家常菜,只要梅子用得不对,做不出她想吃的味儿,她也会一口不沾。

    余诗英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就笑了起来。

    “这道梅子排骨,是你离开北城时你爸从佟伯那里学来的,私底下不知练过多少回,就怕做不出你爱吃的味道。现在怀砚又跟你爸学,等你回了北城,有他在,你随时都能吃到了。”

    总会有人费尽心思要将你喜欢的东西送到你跟前。

    从前是她爸爸,现在是陆怀砚。

    江瑟往厨房的方向看一眼。

    那里房门半掩,隐约能看见两个男人高大颀长的身影。

    江瑟低下眼又挖了一小勺火龙果,春末夏初,连火龙果都比别的时候要甜。

    他们是第二日中午的飞机回北城。

    江冶浪了一天一夜,顶着两个黑眼圈赶回来吃晚饭,给江瑟和陆怀砚带了草莓口味的冰糕。

    “林珂打卡并认证过的甜品,应该挺好吃。”少年说完,又神秘兮兮地跟江瑟眨了下眼,“二姐,你看看微信。”

    江瑟拿出手机看了眼。

    江冶两分钟前给她发的微信:【二姐,你会跟他结婚吗?】

    江瑟回:【怎么了?】

    江冶:【就……看看我还有多少时间给你攒彩礼,免得你结婚时别人以为你没娘家呢。】

    这小子总是怕她会被以前那圈子里的人嘲笑,成日想着要给她挣钱。

    江瑟低头敲字:【假如我真的要嫁他,有没有彩礼都不重要。不过——】

    剩下的字她懒得敲了,径直放下手机跟江冶说:“这次比赛挣的钱留一部分做恋爱基金,剩下的都给我吧,我拿来做投资。”

    江冶正在看她回的微信,猛然间听见她说的话,面色一红,不自在地说:“奖金都给你留了,我同老爸老妈和大姐都说好的,这次的奖金全给你。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买车、投资或者拿来做彩……都行。至于恋爱基金,我还能再挣。你弟弟——”

    他抿了抿唇,试图露出个成熟稳重些的表情:“你弟弟我,很能挣钱。”

    ……

    回去的路上,江瑟的唇角就没掉下来过。

    到公寓时,陆怀砚斜她一眼:“就这么开心?”

    “嗯,又多了一笔创业资金,怎么不开心?”

    陆怀砚好笑道:“那我再给你投资一笔怎么样?”

    “不要。”江瑟慢吞吞解下系在脖子上的丝巾,“大姐说她也要投资一笔,目前启动资金足够了。”

    她把丝巾放一边,“二十四岁生日,我想在梨园街过。”

    当初她是为了查赵志成的过往来桐城的,即便感受到余诗英他们的好,也不敢同他们产生太多羁绊。

    现在,她想好好地享受亲情。

    陆怀砚对她想在哪里过生日没任何意见,只要她开心就成。

    “成,还想去哪儿?”他低头啄她眼皮,“我多腾几天陪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江瑟想了想,说:“在梨园街待两三天,然后我们去南观音山看韩姨。”

    陆怀砚垂眸睇她:“不必为了我特地去南观音山,挑你真正想去的地方。”

    江瑟抬眼:“谁说是为了你?我想去看韩姨不成吗?”

    她与韩茵最后一次见面便是在庄园,那次相聚称不上不欢而散,但也称不上愉快。

    韩茵第二日还给她打电话道了歉。

    之后韩茵两次离开北城去南观音山,她都没去送,于情于理都应当去趟南观音山探望。

    正好陆怀砚也能过去陪陪韩姨。

    这段时间,他几乎把所有闲余都用来陪她了。

    “成,怎么不成?”陆怀砚俯身亲了亲她额头,说,“大小姐想去哪儿我都陪着。”

    亲完又看着她眼睛缓缓道:“毕竟和你在一起,我也很开心。”

    江瑟睨他一眼。

    她就知道他听见了她下午在院子里说的话。

    那么积极地秀刀工秀厨艺就是为了让她爸妈看到他对她的珍视。

    她问他:“那道梅子排骨你学得怎么样了?”

    “又想吃了?晚上半碟梅子都落你肚子里,还没喂饱你的馋虫?”陆怀砚牵住她手,和她一起穿过昏暗的客厅,“明天回北城了给你做。”

    这道梅子排骨江瑟第二日没吃成。

    飞机刚在北城降落,莫既沉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傅家给傅韫请了律师,以他身体原因要求取保候审。目前他就在a大附属医院的住院部,我安排了人盯着,不会叫他有机会逃跑。当然,就他目前这身体状况,想跑也跑不了。” 莫既沉捻灭手里的烟头,说,“另外,傅韫的舅妈和表妹也已经从柏县来到北城,现在田香宜就在分局里录口供和做笔录。”

    那间别墅就写在田香宜名下,田香宜又经常给傅韫寄啤酒,与傅韫始终保持联络,自然是警察盘查的重点对象之一。

    江瑟到分局时,田香宜刚做完笔录,给她做笔录的人恰好是黄嘉。

    黄嘉见到江瑟,眼睛一亮,热情地挥手打招呼:“江小姐。”

    又对田香宜说:“这位就是嫌疑人想要绑架的受害者。”

    田香宜手里拿着个帆布包,听见这话,抱着帆布包的手不由得一僵。

    “黄警官,如果没什么要问的话,我要去医院看我外甥了。”

    黄嘉看她一眼,点头道:“去吧,你女儿不是还在招待所等你吗?要不要我让人送你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叫车。”

    田香宜忙里着慌地收拾好帆布包,低着视线朝走廊走。值班室门口正对着走廊,她眼睛没抬,也不知前面哪双鞋是那位“江小姐”的。

    快出门口时,挂肩上的帆布包猛地一晃,田香宜赶忙抬头道歉:“对——”

    目光撞上江瑟的脸,声音蓦然一顿,很快又回过神,重复一遍:“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