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屋 - 历史小说 - 钓系指挥官,在线训狼在线阅读 - 第115章

第115章

    这是楚霁这辈子第一次这样照顾人,他看着躺在自己的被窝里,眉头依然微微皱起的天狼,伸手轻轻抚平了他的眉头,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天狼,刚才尼洛威尔都跟你说了什么?他跟你说的那些……你又会想起多少呢?”

    房间里久久静默着,除了天狼平缓的呼吸,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的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里暖黄的灯光熄了下去,楚霁合衣上床,在和天狼咫尺之隔的地方,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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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因为半醉半醒间,听尼洛威尔说了很多话,这天夜里,天狼做了一整夜的乱梦。

    梦境的开头,他是一只很小的狼崽,几乎连毛都还没长齐。温热柔软的舌面在他身上舔过,他听到一个很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宝贝,以后你的名字就叫天狼,好不好?”

    天狼想了起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他的母亲。

    天狼的父母都是变异种,母亲是北极狼,父亲是北美灰狼。

    狼是忠诚而专情的生物,因此他的父母感情也一直很好。

    他曾短暂拥有过一段很幸福的童年,直到八岁那年,他的父母在一场夺回家园的战争里,双双死在了人类的手下。

    其实不只是他的父母,事实上,从天狼有记忆以来,身边的同胞就一直在不停地、不停地因人类而死。

    在父母还活着的时候,他们就告诉过天狼,人类是怎样卑鄙地将他们划为异类,赶出家园,将他们迫害到只能在冰原上流浪,每天都有许多的同胞死于寒冷与饥饿。

    被驱逐的变异种们在冰原上艰难地找到一处被曾经的人类废弃的矿洞,那处矿洞挖得很深,勉强能够抵御严寒,于是成了这片冰原之上,所有变异种得以苟且偷生的、新的家园。

    他们给它起名为布拉韦里。

    意为勇气。

    天狼厌恶人类,从很小的时候就厌恶。这种厌恶随着父母的离开、时间的延长,与日俱增。

    一只父母俱亡、本来注定活不长的小狼崽子,就是抱着对人类的憎恶和给父母报仇的意念,在弱肉强食的冰原上挣扎着活了下来。

    他靠着锋利的爪牙,一次又一次地赢得食物与追随者,最后登上布拉韦里的王座,成为了变异种最强大的王。

    然后在气泡垒高逾数十丈的城墙之上,遇到了他的一生之敌。

    对方也是个年轻的人类,却拥有准绝的枪法和极佳的策略。

    他们一次又一次地交锋,一次又一次地在彼此的生命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迹——

    直到最后那一次。

    城墙外的冰原之上,无数的火光与厮杀相交织。这一次,天狼终于看清了那个站在城墙之上,抬手向他开枪的人的脸。

    那个人迎着冰原上经年呼啸的寒风,背对着气泡垒明亮刺眼的光屏,身形笔挺,军装猎猎。

    他近乎锋利的下颌与绷直的手臂像一把锐利的匕首,直直戳开了天狼记忆最深处的封印,露出了其下鲜血淋漓的内里——

    楚霁。

    那个人居然、原来、其实……一直都是楚霁。

    子弹从楚霁的枪管中射出,穿越冰原,向着天狼破空而来。

    射入左肩的那刻,伴随着脑内剧烈的疼痛,天狼猛地睁开了眼。

    “呼、呼……”

    他弹射般从床上坐起身,房间里一片寂静,除了自己粗重急促的呼吸,听不见任何别的声响。

    黑暗如潮水般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坐在床上深深呼吸了几口后,天狼缓缓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身侧。

    在他身侧,不到十厘米的地方,楚霁安静地躺在那,姿态放松,呼吸平缓。

    柔软的睡衣贴合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是和梦境之中全然不同的、毫无防备的状态。

    天狼久久地、久久地盯着他,几乎快要忘记了呼吸。

    ……他想起来了。

    全都想起来了。

    想起了他曾在冰原上的血腥与厮杀,想起了他和楚霁曾有过的一次次交锋,想起了他曾怎样险些攻陷气泡垒的防线,楚霁又是怎样一枪打中他的左肩……

    就连曾经被他遗忘的、在那个不为人知的山洞里发生过的年少往事,他也全都想了起来。

    一帧一帧、连同他和楚霁之间那些荒唐的、曾被他视若珍宝的可笑“爱意”,随着刚才的梦境,全都在脑海中清晰无比。

    天狼的头剧烈地疼着,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就在一天之前,他还以为他和楚霁之间,最差也不过是楚霁骗了他,其实当初打伤自己的那个人就是楚霁。

    他甚至无比愚蠢地想过,即便真的是这样,只要楚霁愿意给他一个解释……

    他也不是不能原谅。

    可谁知道,谁知道……

    天狼死死地盯着身侧的楚霁,眼中血丝密布,良久,肩膀耸动,在黑暗里无声地笑了起来。

    太可笑了,真的太可笑了……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竟然能够愚蠢到这个地步……!

    他笑得绝望又癫狂,直到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才终于笑累了,目光安静地落在楚霁陷入沉眠的侧脸上。

    死寂的黑暗里,他细细描摹着对方的每一寸轮廓,像是要把某种过于浓烈的情绪,随着目光刻进这人冰冷的骨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