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石田組
第一章 石田組
第一章 石田組
牧亞藍獨自一人在小房間內,床頭的木頭桌子上擺著一盆茂盛漂亮的紫羅蘭色蘭花。
這是石田組的客房,在客房內,有一扇小窗戶,就在床頭邊,窗外掛著一輪明月。
微風吹了進來,伴隨著一陣青草的芬芳。
這裡,是牧亞藍的家?
不必四處漂泊,一個永遠為他打開大門歡迎他的家?
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牧亞藍會遇到自己的親人,有血緣的人。
這一切,來的那麼快速,也那麼的不真實。
終結無依無靠,努力求生的日子。
牧亞藍回想起,鈴木太郎園長被人毆打恐嚇的樣子石田組,會是適合他的家嗎?
牧亞藍感覺到迷惘。
石田組,對牧亞藍而言,或許又會像是另一座牢籠。他要讓自己脫離一個牢籠後,又重新被困進另一個牢籠裡?
傷害別人的事,牧亞藍做不到;加入石田組,成為黑道幫派的成員去傷害別人,牧亞藍做不到。
但是,他卻出生在黑道家庭,而且,還是大當家失散多年的小兒子。
難道,他又再次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
思考到這,牧亞藍聽到門口的敲門聲。
「弟弟,你睡了嗎?」
牧亞藍聞言立刻從床上跳了下來。
「沒,我還醒著。」
「大當家的回來了我是說,爸爸回來了。你要不要現在去見他?」
「好,我現在就去。」
牧亞藍打開了門,石田亞斗站在門口等他。
「哥哥,你也可以稱我亞藍。」
「好亞藍,你就叫我哥哥或亞斗吧!」
石田亞斗,將一件外套披在牧亞藍的身上。
「現在冬天,晚上天冷,多穿件衣服,別著涼。」
牧亞藍對石田亞斗微笑說:「謝謝哥哥。」
跟隨著石田亞斗的腳步,進入到主屋內的正廳。
正廳內已經坐了幾個人;他們見到牧亞藍,全都安靜下來。
正前方坐著的,肯定是大當家,牧亞藍的父親。
底下跪坐著一圈的人。他們都跪坐在墊子上,面前都擺著方形小桌,上面擺了酒瓶跟酒碗。
牧亞藍快速望向所有人一眼,觀察每個人的眼神直覺覺得,並不是在場所有人都歡迎他。在場的人,都懷著不同的心思。
「亞藍,你坐在這。」
石田亞斗坐在牧亞藍的旁邊。
「你們兄弟兩人坐在一起,一看就知道是來自相同的基因!」
其中一位女士驚嘆道。
牧亞藍望向自己的父親,等待著這位大當家先說話。
現場一陣安靜。
對於首次見面的父親,牧亞藍不知道他的性格脾氣,但相信父親一定有隱藏的心思,不願意透漏出來讓人知道。畢竟,他是大當家,做為石田組的老大與領導者,他不能被人抓到把柄,或被人找到弱點。
終於,牧亞藍的父親說話了。
「牧先生,我是石田嗣雄,石田組的大當家。」
「您好,石田先生。我是牧亞藍。」
終於,石田嗣雄朝牧亞藍的方向看了過來。
「聽說牧先生,生活在御晴閣?」
「是的,已經在那邊生活了八年。」
「為什麼去了御晴閣?」
「八年前被養母賣過去的。」
「你的養母是誰?」
「關於這一點,很抱歉,我無可奉告,石田先生,請您見諒。」
牧亞藍朝石田亞斗望了一眼。
現在牧亞藍知道為什麼石田亞斗想要跟御晴閣做生意,想必是在性侵案件看到了牧亞藍的名字。
「御晴閣是相當複雜的地方,很多白道黑道勢力混在裡面,你自己也要小心。」
牧亞藍聞言點點頭。
「那麼,你在御晴閣做些甚麼呢?」
在旁邊沉默的幾位開始說話了。
「聽說,那邊做著一些見不得人的生意黑道白道都要睜隻眼閉隻眼。」
「我在那邊做了七年的男公關。這位先生。但現在,我正在做你所說的見不得人的工作。相關細節,很抱歉,我不能跟您透漏。」
「為什麼要做這種工作?」
在旁邊的石田亞斗突然開口問道。
牧亞藍望向旁邊的石田亞斗,可以看出眼神中的疑問與關切;關懷失聯多年的弟弟,想了解並想知道關於自己的事。這熱切的眼神,是真實而真切的,是發自內心的。
是牧亞藍這輩子,第一次從別人身上,看到這樣的眼神。
然而,回答這問題,卻很艱難。
「你已經做了七年的男公關,為什麼到後來,你要去賣身?是因為用身體賺錢賺的比較快比較多?」
又是一位不知道名字的,說了讓牧亞藍覺得難堪的話。
「不是,我只是負責完成被學校指派的任務與工作。」
「所以,御晴閣叫你去做甚麼,你就要做甚麼?一點原則也沒有。」
「是的,先生,因為這是工作。」
「你說,多了一個到處跟男人上床的親戚,有意思嗎?果真來自了母親的遺傳。雖然說,臉是長的蠻好看的」
在旁邊的石田亞斗,想要開口罵人,馬上被牧亞藍拉住,搖搖頭使個眼神。
「感謝你讚美了我的外表,就像是你說的,我完美繼承了石田家的基因,這完美的外表也讓我有了賣身的本錢。如果你感興趣,付錢給我,我可以陪你。」
那個人聽完,臉綠了,嘴也停了。
「牧先生,你竟然讓石田組遺傳給你的美好基因,去做這種下流的工作?你還好意思自稱自己是石田家的人?」
又是一個來者不善。
看來,這群人並不希望牧亞藍加入石田組,其中必定有利益關係在裡面。
「我很感激父母,讓我有機會活在這世上,並遺傳繼承到他們美好的一面。但即使是現在,我只承認自己身上帶有石田家的基因,但不曾自稱自己是石田家的人。這位先生,希望你把嘴放乾淨點不要將髒水往自己身上潑!」
說完,又讓一個人閉嘴。
石田嗣雄問牧亞藍道:「你難道不曾怨恨過自己的父母?」
「從來沒有。畢竟對我來說,在養父母那邊,擁有過愉快的童年。」
突然,一陣冷笑聲傳來說:「你被自己兩位哥哥性侵了十年,是愉快的童年?難怪你現在要做賣身的工作,想必這種工作很適合你,你很喜歡被人上吧?」
又是一個新搭話的。
看來在場的這些親戚,正在這邊設身處地想要為難他。
而這件事情,剛好戳中牧亞藍的軟肋,覺得有些生氣了。
「我跟兩位哥哥感情很好,只是小時候不懂事,因而做出胡鬧的舉動,一切都是我自願的。基於這原因,我才會說自己有著愉快的童年。」
「然後,你就去跳樓,還上了報紙?如果將你拍的那些性愛影片拿出來賣,想必可以賣到不少錢。」
「先生你對性愛影片感興趣嗎?如果你想要轉換行業,或許這會是個蠻不錯的選擇。但很抱歉,我對影片拍攝沒興趣。」
「我看,你就入石田組,專門服務我們這些兄弟好了。你看,我們組裡上下幾百位兄弟,你」
聞言,石田亞斗生氣地跳了起來,牧亞藍拉住了他,隨手將桌上的酒瓶往說話的人臉上丟去,酒撒了一身都是。
「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
牧亞藍冷笑著,站起身來走到說話者面前,拉起男人的衣服說:
「這位先生,希望你搞清楚,我是誰的兒子。就算我再低賤,你也不可以汙辱我的父親。你可以汙辱我,但不可以汙辱我的家人。現在,你是不是應該為自己的失言,跟大當家的道歉?」
冷酷地望著那男人,用力往後一推,將男人摔在地上。
隨後,從容地返回到自己的座位。
「各位好像對我有很大的興趣,問了很多關於我的事。這是何等的榮幸。你們還有甚麼想問的?我可以回答。」
但這回,沒有人說話了。
因為他們知道,如果再繼續這樣汙辱牧亞藍,他們就是在汙辱大當家。
看來,這個石田組,關係相當複雜。這幾個人的心,都聚集不在一起。像是分裂的散沙,心懷鬼胎,各自為政。
「果然是那個女人所生下的孩子。」
牧亞藍嘆口氣說:
「請問你是說家母嗎?很抱歉,雖然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家母的名字。但我很肯定知道,她的名字不叫做那個女人。希望你可以用更尊重的方式稱呼她。」
這些人當著大當家的面,出言汙辱他去世的妻子。
石田嗣雄,這位大當家,看來是沒有足夠的威嚴及威攝力讓底下的人尊重。或許,是性格太過軟弱?
「亞藍,母親的名字叫做神戶百合子。」
石田亞斗小聲說道。
牧亞藍望向石田嗣雄,依然只是坐在那邊聽。
或許,這就是做為決策者所應該做的事?從紛爭中脫離,立場中立,才能做出最好的決策?
「哎呀,大家都是一家人嘛!亞藍,不好意思讓你見笑話了。我們大家沒有惡意,就是想要認識認識你,你別在意。我叫做石田春,是你的表弟。」
牧亞藍微笑說:「你好。」
「跟這些大人們聊天講話有甚麼意思?我帶你出去轉轉!」
石田春站了起來,走到牧亞藍的旁邊,把牧亞藍拉了出去,坐在花園的長椅上,望著明亮的月光。
「你是故意拉我出來的吧?春?這是你們的潛規則?試探我以後讓我離場,讓那些大人物們做討論?」
石田春哈哈大笑起來說:「你怎麼那麼敏感?對,就像是你說的一樣。我一直在旁邊看亞斗的表情,那個表情超好笑的。」
「他是你表哥吧,怎麼這樣取笑他?」
「他本來就是這種直爽又藏不住秘密的性格。只是難得見到他如此關注,這點很稀奇。」
「關注?你是指我?」
「當然啦!你都不知道,亞斗花了多少年的時間在找你。」
「所以,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
「如果你要問亞斗怎麼找到你的就是那篇新聞報導。亞斗看到報導後去記者那邊問,才查到御晴閣。御晴閣只有內部會員才提供機密資料。為了掌握你的消息,亞斗才會一直嘗試跟御晴閣做生意。」
「這下我懂了。因為一直沒有成功,所以耶誕夜才派人警告御晴閣的負責人,剛好被我遇上。結果我報上自己的名字,將人給嚇跑了。」
「是啊。但真正嚇跑他們的是你的長相反正,誤打誤撞地,把你給找著了。」
牧亞藍舒服地躺在草坪上閉起眼睛;石田春也跟著躺在旁邊。
「你們石田組,會不會常常需要出去打架?」
「基本上不會。」
「春,你會打架嗎?」
「這個嘛,多少會一點。畢竟,別人知道我是石田組的,或多或少都會有些不請自來的麻煩。打架防身,這是必備的。」
「這樣啊!那我要小心了。」
「不會啊,我看你剛剛蠻有氣勢的。」
「那只是裝裝樣子,我能有甚麼氣勢?只是做個樣子嚇唬嚇唬人而已。如果對方硬起來,我不也照樣認輸?」
「要不然,我教你打架!」
石田春坐了起來說:「我可以教你一些基本防身技巧。來嘛!來學一點,我教你。」
「春,我有點累了,改天吧!」
石田春重新躺平在草皮上。
「亞藍我可以稱呼你亞藍嗎?跟你聊天很開心。」
「沒問題,我不也直接稱呼你春了嗎?我也很喜歡跟你聊天。」
石田春側躺望著牧亞藍。
「你真的會跟男人做愛?你是同性戀?」
「是,我是同性戀。」
「那你會去追直男嗎?」
「不會,我不會去跨越那條界線。」
「為什麼不?你不覺得將直男拐彎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嗎?」
「春,我不會為了性而性。除非那是工作,逼不得已。」
「那麼,你喜歡自己的工作嗎?」
牧亞藍沉默了。
「亞藍?」
「只要客人花了錢,即使面對初次見面的客人,也要讓對方立即享用自己的身體。只能拋棄自我。在工作中,就不能擁有自我」
「擁有自我會怎樣?」
「再次從某個頂樓跳下去,大概」
石田春望向牧亞藍說:「你可以選擇開心快樂地擁有自我,又或著選擇傷心悲觀地擁有自我。這一切都是你的選擇。」
「很抱歉,但我就是個性格陰沉黑暗的傢伙,內心快樂不起來。」
牧亞藍苦笑地說道。
「但你現在有我們了啊!你不再是一個人!你現在有了家人了!你不再是一個人,你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亞藍了。只要你需要,石田組都在這邊給你靠!」
聽到這,牧亞藍不禁淚眼汪汪,用手臂遮蓋眼睛。
「謝謝你,春,你真會說話」
這是第一次,牧亞藍遇到了一位可以輕而易舉將內心話說出來的人。
石田亞斗,也在黑暗之中默默聽完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