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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漫天霞光。 胡亥勒马四顾,满心茫然。 “陛下?”李甲追上来,见皇帝驻马河畔, 由衷赞道:“陛下您方才这一段路,骑得可真漂亮!” 胡亥却道:“天晚了, 明日再来。”顿了顿,又喃喃道:“漂亮么?漂亮啊。” “我美么?” “你为什么不说话?我不美么?” “我比刘萤美么?我比李婧美么?我是你眼中最美的吗?” 纵马过后, 胡亥浑身放汗。 冬天的风似乎都暖了。 胡亥垂头坐在马上, 任由骏马慢吞吞驮着他往回走着。 他偶尔抬眸望一眼天际。 迟了十余载,隔了山与海,他轻轻在心中道:你比晚霞更美丽。 胡亥原本以为自己今夜会失眠, 谁知道一天劳累过后,一挨枕头就睡得人事不知,直到天色微明之时被侍者叫起。 胡亥睁眼就起床穿戴,道:“怎得叫迟了?冯劫人呢?” 侍者小心道:“陛下睡得沉了。”……叫不醒啊! 又道:“右相在章台殿候着呢,也才刚到。” “你这是胡说。”胡亥哼笑道:“冯劫的性子朕还不知道?朕跟他说的是五更,他就绝对不会拖到五更一刻。” 冯劫果然早已在等候了。 他不是自己在等,还带了一个叫崔茂的属官。 “这就是你跟朕说的大农学家崔茂?”胡亥笑着打量那崔茂,见是个黧黑瘦削的汉子,脸与手露出来的肌肤颇为粗糙,然而站姿行礼都是贵族做派。 冯劫道:“就是这位崔茂。” 崔茂躬身道:“小臣不敢当此称呼,不过是在我父郡内研究过几年如何种田。” 胡亥笑道:“家学渊源,你父亲崔源管辖的上郡乃是多风干旱之所,然而粮食产出丝毫不弱于南方大郡,听说你在里面出了很大的力啊。朕找你来,就是想向你学习学习这种田之法,听右相说,你发明了新的耕种之法?” “发明不敢说。”崔茂道:“只是此法一直没能推行开而已。” 胡亥坐定,请崔茂也坐了,道:“详细说说。” 崔茂也不谦让,道:“小臣已经听说了朝廷试行的‘代田法’种植,此法亩产能增加十石,但是受限于民间少牛、铁器不合用等原因,实际很难在黔首中推行开来。而小臣要陈述的法子,若用上等田来耕作,十亩所产,可供耕种者二十六年之食用。” 胡亥一听,精神大振。 冯劫却道:“崔茂,陛下面前,说话需谨慎些。” 对皇帝做承诺,要越谨慎越好,做好了固然有功劳,但若是一旦做不到,后果可大可小。 崔茂板着脸,道:“不敢对陛下口出狂言。”他细细道:“小臣所用,乃是浅坑播种之法。地中分出长一尺、宽五寸的格子来,在这格子里挖一个六寸宽、六寸深的小坑,此为一区。一亩地可得三千八百四十个小坑,每坑撒种子二十粒,上面再撒上用泥搅拌均匀的粪肥。如此每坑可产三升谷物,每亩地可得谷物一百石,十亩地,就是一千石。臣并无夸大之处。” 胡亥听得入神,一面在心中做着计算。 崔茂又道:“当然,小臣所计,乃是良田沃土。如果是中下等的土地,那么坑就要大一些,间隔也要大一些,如此一来,每亩地的谷物产出也会有所下降。” 农田民生之事,每日不知要在胡亥心中过多少次。 胡亥一听,便知道关键,笑道:“你这法子,土地是否肥美还在其次,关键是省水。你这法子不用牛耕,也不用大量的水,只要定点浇灌在坑里就可以,难怪你父亲管理的上郡明明是干旱之所,却产粮颇多。”又笑道:“你有这好法子,怎么到如今从才上报?若不是朕与右相参详各郡粮食产量,召见你们挨个问话,朕还不知有你这等人才。” 崔茂垂头道:“种粮乃是大事,小臣不敢贸然进言,先在一郡之内尝试,果然可行,才敢上报朝廷。” 这道理胡亥比崔茂更懂。 他实在是高兴,对冯劫道:“把咱们的大农学家留下来,现在咸阳城郊外与北边边境屯田试行,看看来年的产出,再择几个郡试着推行。” 冯劫一一答应。 崔茂始终垂头听着,不喜不悲、不骄不躁,只皲裂的手指绞在一起,泄露了初次面圣的紧张。 胡亥闲话家常似的,对崔茂笑道:“你父亲是上郡郡守,你也是允文允武——朕记得你原来在王离、章邯手下都带过兵的。等到光复大秦之战,你辅佐楚王韩信,也立了不小的战功,怎么转头去种田了?” 崔茂平直道:“小臣原认为以战止战,能还天下太平。然而等到战乱消弭,小臣随父亲上任,恰逢上郡大旱,赤地千里,荒年颗粒无收,民不聊生、易子而食,小臣才知,再没有比田地更重要的。” 胡亥感叹道:“朕要谢谢崔郡守,教养出你这样的好儿子,是朝廷之幸、黔首之幸呐。”又道:“若是朝廷的官吏、贵族的子弟,都能像你这般怀有仁心,那便盛世可期了。” 崔茂黧黑的脸上透出暗红来。 胡亥温和道:“崔茂,你若有什么需要的物件人手,尽管开口。” 崔茂道:“小臣得亲自去看看城郊的田地如何。” 胡亥笑道:“一看就是实干派——去,刚好老丞相李斯在郊外的庄子上休养,论起来,你父亲崔源还是李斯的学生,你也算是替父亲去拜访一趟老师。” 崔茂答应着下去了。 冯劫道:“陛下看崔茂此人如何?” 胡亥肯定道:“是个踏实干事儿的。他说的这区田法,可有什么弊端?” 冯劫道:“旁的倒没什么,就是麦田要在五、六月犁两次地,要与其他作物的田地隔开。” 胡亥点头,手肘拄在案几上,正在思索,忽然侍者传报丞相属官有要事禀报。 让那属官上殿,却原来是年末匈奴的使者抵达,送上了冒顿单于的信件。 在这封信中,冒顿自称为“天所立匈奴大单于”,要求重新议定两国的和平约定,增加了有关边境贸易的条款。 自从两国休战以来,边境民众之间的私下交易越来越频繁,但是始终还是私人性质的,没有政府组织的互相通商。 而如今冒顿提出边境贸易,更不可能是平等的协议,而是要更多地攫取大秦的利益。 屈辱的条款叫胡亥和冯劫君臣二人看得面色发青。 此时的冒顿强势联合了草原上的各部族,把从前的东胡王彻底打散,余部赶到了鲜卑与乌桓山。而在西边,他进一步,把在甘肃走廊的大月氏完全赶走了,在深入中亚的西域地区都确立了匈奴的强势地位。 如果说现在的大秦是久病初愈、需要细细疗养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