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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从下往上看,一张纸落在他的脸上,他知道,他弄丢了他的粉色卡片,也弄丢了他的男孩儿。 朝珣妈妈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伤心,她对抑郁症的也是一知半解,只是在从心理医生那儿听到“您的儿子不是精神病”的时候,快要塌下来的天,才终于有了根柱子顶着。 我的儿子不是精神病。 他只是难过的时候,比别人多了些。 第3章 朝珣是班里发育的比较早的人,他开始长胡子的时候,每天早上最讨厌的事就是照镜子。 一开始他很想刮了它,但爸爸跟他说,刮了会长得更快。 于是他忍住了。 女孩子不懂,总笑他的胡子像电视剧里的反派。 每次听到有人这么说,朝珣便板起脸,一副生气的样子。 “他个子那么高,气量也太小了,说着玩玩儿嘛,生什么气…” “咱说的是实话啊,捏着兰花指的娘娘腔,干嘛要留胡子啊,好难看…” 朝珣个子很高,朝珣长了胡子,朝珣身上的肌肉一块又一块,但朝珣听见别人喊他娘娘腔会哭。 很伤心的那种。 没有人觉得朝珣会得抑郁症。 他跟宋成仁稍稍走近的时候,悄悄对他说过这件事。 宋成仁哈哈一笑,“开什么玩笑,呆木头,你要是能得抑郁症,那我就从四楼跳下去。” 宋成仁笑得那么开心,仿佛他的抑郁症是个珍贵的笑话,如此轻易地取悦了他。 从那天起,宋成仁给他取的无数个绰号中,又多了一个。 “神经病” 宋成仁没有从四楼跳下去,他也永远不会知道,他信口胡说的事,朝珣已经尝试过无数次了。 朝珣头一回,站在教室走廊的窗前,想往下跳的时候,那个六班的男孩儿,在后面操场上打球,每一次奔跑,头顶上那几缕头发也跟着跳跃,朝珣就盯着他那两撮头发,失神地看着。 四楼的风呼呼的吹,吹起了他校服短袖上的领子,他将窗户开到最大,即将要跳下去的时候,他看见那个平日里总是抿着唇的男孩儿,竟然极为罕见地朝他笑了笑。 不。 不是朝他。 他往一旁看了一眼,看见了下面有个漂亮女生,蹦着跳着,朝着男孩儿跑了过去。 朝珣从没想过,自己会在准备跳楼的时候心动。 隔壁的语文课还没有下课,他听见有人在念:“全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为坻,为屿,为嵁,为岩。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 抑扬顿挫,。 朝珣呆呆地看着男孩儿的笑,耳朵嗡嗡嗡。 男孩儿摸了摸女孩儿的头发,男孩儿跟她说了几句话,男孩儿去打篮球了。 朝珣看着他的背影,呆呆的,失望的。 倏尔远逝,往来翕忽。 他有没有可能,也对自己笑一笑呢? 他不知道那个男孩叫什么名字。 他从床底下拿出他最爱的洋娃娃,他给他取名叫“蔓蔓”,因为他的娃娃,也叫蔓蔓。 这样就仿佛,那是他的娃娃,那是他的蔓蔓。 朝珣开始喜欢去操场跑步,一圈又一圈。 很多时候他在跑步,更多时候,他在看他。 再到后来,体育课1000米跑步,他拿了第一。 然而没有人在乎。 很多人鼓掌,但是不会有人在乎。 因为他是朝珣,可有可无的一个人,可有可无的一个第一。 朝珣终于毕业了。 朝珣妈妈为朝珣的高中,做了许多准备。她带他去换了新发型,带他去换了新鞋子,带他去换了新的书包。 朝珣问她:“妈妈,我可不可以也换成新的呢?” 朝珣妈妈抱着他哭,叫他不要说傻话。 朝珣于是不说了。 可他实在想要变成新的了,于是他买了剃须刀,学着像爸爸一样,剃掉了自己的胡子。 第4章 朝珣剃了胡子,但看起来还是很傻。 头一次,他放下剃须刀,下巴上微微的疼痛,他用手一摸,摸到了一点血。 镜子里的自己熟悉又陌生,他呆呆地看了很久,脑子里想到了他的男孩儿。 蔓蔓也会刮胡子吗? 蔓蔓头一回刮的时候会不会不小心弄伤自己呢? 蔓蔓要是痛了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他再也见不到蔓蔓了。 蔓蔓该是要上最好的高中的。 朝珣见过他身上带着小册子,趁着广播体操未开始的间隙背书。 见过他很晚回家,在教室里自习。 见过他放下了心爱的篮球,像无数的学生一样,为了中考冲刺。 朝珣也跟着认真背书,专心听课,笨拙地解着xy的方程式。 如果他再聪明一点,如果他再努力一点,如果他可以离他近一点。 如果真的有如果。 升学宴的果汁好酸,酸得朝珣眼睛一下子热了起来。 眼泪混着六七月份被暑气蒸出的汗水,分不出哪个更咸。 就这样了。 他的初中,他的男孩儿。 高中开学这一天,他去的格外早。 人来人往,朝气蓬勃的中学生,女孩子叽叽喳喳,男孩子蹦蹦跳跳,门卫大爷脸上笑出的褶子一道又一道。 人们对第一天,总是格外期待,格外热情。 朝珣背着新的书包,穿着新的鞋子,走进崭新的教室。 教室里家长孩子,成堆成群。 他慢吞吞地走向后排靠窗的,熟悉的座位。 前排的人回了头,笑着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朝珣慢慢吞吞地回答:“我叫朝珣。” 朝珣剃了胡子,朝珣说话慢慢吞吞,朝珣拿出他黑色的文具盒,朝珣放下了他黑色的书包,朝珣尽力不让自己的手指翘起。 朝珣不再想做一个娘娘腔。 前排那人打量了下他,视线放在了他指甲上那点浅浅的粉色,然后同样慢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心从高空落下,摔得粉碎。 朝珣以为自己是万无一失,没想到是百密终有一疏。 周而复始,他又将是众人口中的——娘娘腔。 朝珣甚至可以想象到,他的高中,会和他的初中并没什么两样。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高中,再也不会出现一个男孩,像他的蔓蔓一样。 他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 风从窗户刮过,将他吹回初中那个窄小拥挤的教室,走廊里男孩儿女孩儿嬉闹,黑板上的板书还未擦净,教室里窗户开着,风掀开了书本,反复在那几个字上摩挲。 “倏尔远逝,往来翕忽…” 倏尔远逝。 恍惚间他抬头,看见了他的男孩,踏着水远走,又踏着水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