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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上汗津津的,倒是松快了许多。抬眼却见屋里漆黑一片,静悄悄的不知是何时辰。她只当天还未亮, 下意识地唤值夜的宫女。 却是夏香从外头进来,笑道:“娘娘醒了,快打水来,收了帘子。” 强烈的日光透过窗纸猛地照进屋里, 耳边同时响起廊檐下叽叽喳喳的鸟雀声,甚至还有前朝祭神的鞭炮声、给太后唱戏准备的昆戏班子吊嗓子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分明早已天光大亮了。 绣瑜的目光这才落到宫女臂弯里那厚重的呢绒帐子上,笑道:“好伶俐的丫头, 过个年到处都闹腾腾的,更睡不着觉了。谁想的这个法子,本宫要赏她。” 恰好九儿从外头进来,闻言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亲自捧了盏茶给她:“先容女儿卖个关子,额娘要赏点什么给那人呢?” 绣瑜只当她给自己讨赏呢,便捏了她的脸说:“开了额娘的妆匣叫她自己挑好不好?” 九儿故作忧伤地叹道:“女儿倒想讨额娘的恩赏,可惜这是荷兰人用西洋针法织就的料子,叫孔雀呢,挡光防噪还轻巧,可惜皇阿玛不喜欢不叫纳为贡品。却是有人特意和红毛番使臣淘换来的呢。” 工部不理外事,只有胤禛在跟荷兰人打交道。绣瑜不由叹道:“难为他还注意到这些小事。” 谁料九儿促狭地转过头,高声朝外头喊:“四哥,你可听见了?” 东间里传来稀稀疏疏的笑声,却是胤祚在打趣哥哥。绣瑜换了家常的衣裳出去,才见孩子们都在。东间里太监宫女一屋子人,却静悄悄不闻一点声响,见她出来才纷纷开口请安。 如今衙门封了笔,学堂减了课,闺房不动针,阿哥格格们都闲着,难得齐聚一堂。胤禛和敏珠领了弟妹给她磕头拜年,绣瑜把装了金裸子的大红蜀锦荷包挨个儿别在他们腰间。宫女端了饺子上来,一家八人刚在东间的圆桌周围坐定,康熙就来了。 康熙刚刚往阿哥所探望了十阿哥,还心有余悸,如今见了病愈的爱妃与齐齐整整六个孩子,如何不喜?先就着绣瑜手上吃了两口饺子,赞道:“陷儿和得不错。“转头就见六个孩子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向他,康熙赶紧轻咳一声,就从胤禛开始一一盘问,无非是差事如何学业如何。 胤禛胤祚大都对答如流,然而康熙是个标准的虎爸,总能挑出些小瑕疵小毛病来叫他们改进。 胤禛性子沉稳,大都老实地低头应是,偶尔跟康熙观点有矛盾的时候也是先反思自己的过错,记下来暗自琢磨。胤祚却喜欢找各种稀奇古怪的角度反驳皇阿玛的观点,叫康熙一时嗤之以鼻一时又沉吟不语。 康熙的目光又转向两个格格。九儿是康熙二十二年生的,已经完全是个大姑娘了,遗传了母亲的好相貌,生得乌发如油肌肤如玉;瑚图玲阿小姐姐三岁,天生的跳脱活泼,仿佛一个女版的老六。因为过年,两个格格俱是一样的大红妆花旗袍裙,外罩着对襟小褂,傍着母亲站着,仿佛一对小黄鹂。 康熙的目光陡然柔和下来,嘴角带了笑容,感叹道:”小九也这样大了。梁九公,南边新进上来的苏缎挑两匹给九格格。“ 九儿愣了一下,才说:”谢皇阿玛。“ 这还是头一次皇阿玛单独赏她东西,不是内务府的份例,不是除夕宫宴上跟公主们一起得的金玉小如意,也不是跟永和宫的兄弟姐妹们共享的瓜果点心。她抽了抽鼻子,低头眨眨眼睛。 绣瑜不着痕迹地挽了女儿的手,拉到身边安慰着。 康熙又看向最小的两个儿子,严肃的目光里带着几分调笑:”朕听说顾八代这个月时常告假,是怎么回事啊?“ 十三十四都有喜武厌文的趋势,如今上书房的规矩不比以往严谨,他们就常常逃了课或去武英殿练武,或去上饲院骑马;还偷偷把木剑带进课堂,藏在桌子底下,有空就拿出来挥舞,自在得很。 顾八代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又怕皇帝怪罪他教书不尽心,只好请假。 胤祥闻言心里砰砰直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十四却没发现任何不对劲,理直气壮地说:”许是他年纪大了,身子不好吧?“ ”是吗?“康熙没好气地说,”那你背一段来听听,就倒数第二篇第三段吧。” 十四从小到大最不怕就是背书,张口就来。 他虽然背得一字不落,但是这得意洋洋的样子却不入康熙的法眼,只皱眉道:“只是最基础的东西,你四哥在你这个年纪,四书都念过三本了。” 十四目瞪口呆,张口就想说我也会背四书,皇阿玛,您倒是考我啊。 绣瑜赶紧给两个大儿子使眼色。胤祚突然插话道:“皇阿玛明鉴,顾八代请假也许是因为他儿子顾俨近日续娶成婚,顾家人丁稀薄,他妻子又早丧,想来他不得不回家帮衬着些吧。“ 康熙听了顿觉有理,又见十四的功课好像并没有落下,也就揭过不提,反而打趣起自己的儿子来:“说到成亲,你额娘给你挑了两个侍候的人,趁过年赶紧把事情办了吧。朕看初七是个吉日。朕给你们几个一日假,去吃老六的小喜酒去。“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儿子的脸慢慢转红,顿觉有趣,抚膝大笑:”老四,好好教教你弟弟,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什么都不会,来年福晋进门可不能丢了脸面!“ 十四眨巴着眼睛,不懂就问:“六哥不会什么,才会在福晋面前丢了脸面?我们也要学吗?” 康熙一顿,片刻爆发出更大的笑声,抚摸着十四的脑门,暧昧地笑道:”你还小呢。“ ”皇上!“绣瑜搂了九儿在怀里,捂了女儿的耳朵,瞪向青天白日乱开车的皇帝。 永和宫一时其乐融融。 然而贵妃去世还是打乱了绣瑜的一些部署,比如皇太子清洗了毓庆宫,她好容易安插进去的人折了两个。再比如除夕的宫宴上,敏嫔坐到了她的下首。虽然笑容仍旧是谦卑恭敬,但眼神里除了小心翼翼更多了一份期盼。 入主一宫对后妃来说,就意味着从此不仅不用被主位辖治、亲自抚养自己的儿女,还可以培养其他的低阶妃嫔,抱养她们的儿女。就好比农奴翻身做主一般,整个天地焕然一新。 易地而处,绣瑜自认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自打贵妃病了,就把要她挪宫的话撂开不提,还赏了几样暖屋子的玩意儿给她。可心里到底存了几分防备,虽然对十三一如既往,却借口九儿大了要开始学着管家理事,不许姐妹俩再跟着章佳氏骑马去了。 再下方则是冬月二十八才生了十五阿哥胤禑的王贵人。宫里人人都说王贵人是个有福气的,绣瑜当时病着,也没多做理会,如今看来这传言倒有几分道理。 十五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