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路边的霸凌当管不管

    初秋的空气微凉，雨后的山林云雾缭绕，宛若仙境，道路两旁的树木叶片黄绿交接，接蓄的雨水和枯弱的叶片一起坠落，被厚重的车轮辗轧成泥。

    从山间弯道缓缓拐出一辆低调的马车，但也只是表面上的低调，若是有心观察就能看出，即使是在崎岖的弯道上车厢也很少晃动，而那昂贵的减震装置足够购置十几辆同等大小的马车了。更别说车上插着华凉堂的镶金的“华”字旗，表明了车主是在华凉堂保护下的贵客，全境内的华凉堂势力都会无条件地为这辆马车保驾护航。

    “快到黎泉了吗？听说黎泉民风淳朴，物产丰盛，民间有很多已经失传的技艺都只有这里才有了。”沉御兴致勃勃地掀开帘帐朝外看，窗外碧空如洗，湿润的空气混着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让他不觉放松了心情。

    “小心一点～”身后的男人小心地圈住他的腰，把脑袋抵在后脊上轻蹭，像是粘人的猫，缠着尾巴在主人身上顺毛。

    沉御微笑着转过来揉着他的大脑袋，被男人抓住小手啾了一口。

    “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粘人啊。”沉御不由得感叹，去哪都要跟着，一小会没在视线里都要着急，睡觉也要抱着，连换个衣服都要盯着，就因为被沉御羞恼地赶出去一小会就不安地抱着他亲了好久，非要他说上几次不会离开才行。

    方织微蹙着眉抬头：“阿玉不喜欢我这样吗？阿玉不会嫌弃我吧……阿玉你别讨厌我……”

    沉御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就这么一个“粘人”的评价就能让方织产生这么多不安的想法。

    他此时还没有发现这个状态其实已经偏近于病态了，只是以为方织才刚和他确认关系才会忍不住多跟他腻在一起。

    他放下帘子，跪坐下来，把方织的脑袋抱进怀里，揉着他的后颈安抚：“不会的，你这么喜欢我我很高兴，为什么总觉得我会讨厌你离开你呢。你别抱我抱得那么紧，连早上都是被你勒醒的。”

    方织的声音闷闷的，把紧搂着沉御的手收了一点点力道：“抱歉，我就是感觉心里空空的，就是很难过，总感觉你是讨厌我的，你不要我了。”

    “放心，我不会放开你的……唔”话刚说完就被某人狼狗一样地压在地上啃舔，“阿玉……你真好……我好喜欢你啊……”

    沉御被压得动弹不得，那人一边用舌头在他嘴里捣乱，大手一边乱摸个不停，通过紧贴的身躯沉御很快就发现了对方的反应，腰腹感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在轻蹭着，还小幅度地拱了两下，光是这么粗粗一磨蹭沉御就能感觉到方织的本钱很好，不禁红了脸。

    “阿玉……我……”方织有些别扭地朝自己下身瞄了一眼。

    昨天晚上没能得逞，他有些馋了，明明沉御也是愿意的，但他就是害羞。

    沉御其实也有些意动，体会过那般销香蚀骨的快感后，一旦有了亲密的接触，身子就有些渴望起来，他就是一时还不好意思。

    他看着方织深沉的眸子，咬着下唇，凑在他耳边轻轻说：“别在这里，还在路上呢，晚上再……好不好？”

    方织的眼眸闪过细碎的微光，他激动地抱紧软绵绵的小美人，在他颈间深吸一口甜香，咬着他耳朵有些发狠地说：“好！晚上你等着！”

    “咳咳！注意一点好不好？还有人在呢！”帘子外传来一个哀怨的声音，是被赶来驾车的小五，暗卫的听力本就超绝，何况还离得这么近。

    车厢里忽然飞出来什么东西，不偏不倚打中了小五慌忙躲闪的头，紧跟而来的是一声叱喝：“要你多嘴！怪不得十二要赶你出来！”

    小五委屈地抽了一下马屁股，马长嘶一声加快了速度。

    没错，就是前天晚上才开荤的小五，沉御还记得那时候方织正拉着他上马车，那边小五就不情不愿地从十二的房门口被拎了过来，隐约还能听到十二中气十足的怒骂：“还敢扒我窗子偷看！你怎么这么能耐呢！我看到你就烦！！！”

    被别别扭扭地扯到马车前，十二又在他屁股后面毫不留情地踹了一脚：“滚滚滚！给他们当车夫去！少在我面前碍眼！”

    转头看向方织和沉御的时候却又是温和的笑脸：“不知道我找的东西……”方织回他：“我还在留意，有眉目了一定通知你。”十二向两人行了一礼：“有劳，祝二位玩得开心。”

    沉御朝他点点头，看到十二上一秒还微笑着，看向小五的瞬间脸又沉下去。

    沉御看着方织，眼神询问，方织嘴角微勾，眼里含着赤裸裸的幸灾乐祸。

    小五可怜巴巴地瞅着十二，却得到了一声冷酷的“哼”声还有绝情的背影，只能委屈巴巴地上任车夫。

    路上沉御还好奇地问他是怎么把温谦稳重的十二气成这样的，小五脸可疑地红了一下，刚要开口，就收到了方织的死亡凝视。

    沉御被捂住耳朵拉回车里，车帘刷的放下了，里面传来的话语毫不掩饰地闯进他耳朵里“别跟他一块玩！这个人坏得很！”，随后就是让人脸红的唇舌交缠的声音，还有暧昧的哼声。

    小五心里苦，只能拿可怜的马发泄……

    “已经到了黎泉了，这里是黎泉下的一个小县，叫依河县。”方织环抱着腿上的美人，一边玩他的头发一边给他介绍。

    “原来黎泉和华凉堂总堂这么近啊，才一天就到了，过了黎泉就是都城了吧，我还没来过呢……”沉御的语气透着兴奋。

    从山里穿出来以后，车窗外的视野就开阔了不少，入眼却是大片大片连绵不绝的荒地，偶尔还有一两个衣衫褴褛的身影闪过，艳羡地望着马车远去。

    “这……不是说黎泉物产丰盛吗？今年风调雨顺，又是入秋，田里应该都是稻米麦浪才对，怎么都是荒地呢？”沉御皱眉问方织。

    哥哥平时总会抽时间来陪自己坐坐，时而也会跟他谈谈政事，但他听到的都是哥哥愿意说的，像朝堂争端和他的处境，沉御都一概不知，不过黎泉是都城的粮食供给地之一，哥哥也提过黎泉每年要运来的粮食数目，显然是并不知道这里的现状的。

    方织低头在他眉心上啄了一下：“我这不是带你找原因去了嘛。”

    沉御心中不免为哥哥担忧，若是今年没收成，都城的粮食供给可能出现问题，更可怕的是，如果不止是黎泉有这个情况呢？

    快要到城关了，窗外的稻田才多了一点，可也稀稀落落萎蔫得很。

    马车的速度放慢了一点，沉御敏锐地捉到了窗外的一幕，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被几个大汉围着拳打脚踢，路边很多难民不是远远躲开就是冷漠地看着。

    “停车！”沉御高喊。

    小五配合地把车停到路边。沉御掀开帘子要下车，方织先他一步跳了下去，搂住他的腰把他抱下来。

    沉御握住方织的手朝他点了点头，慌忙朝那边跑过去，方织什么也没问，只沉默地跟着，大有无论沉御做什么都要给他撑腰的意思。

    “你们住手！为什么欺负一个孩子！”沉御在皇宫里衣食无忧地长大，从小被教授的都是礼义道德，一身正气，怎么见得恶霸欺负孩子。

    那几个家丁模样的壮汉散开一些，露出了地上孩子的模样，披头散发，已被打得狼狈不堪，地上有一小滩血迹，那孩子的脸被一个滚圆的男孩踩在粘稠的血浆里，身子蜷缩着瑟瑟发抖。

    沉御气得不轻，哆哆嗦嗦地指着那小胖子：“谁教你欺负弱小的！把脚放开！”

    “哪来的贱民有胆子多管闲事！这奴隶手脚不干净不该教训？”

    方织眸光一寒，抬腿间一颗石子打在了那孩子脑门上，瞬间头破血流。“说谁贱民？”

    那男孩吃痛，气得指挥那几个家丁围上去揍他们，方织都懒得出手，待在边上看热闹的小五被推了出去，三两下就把那几个家丁打得哀嚎打滚，路边的人看他们敢惹那男孩，都怕招麻烦纷纷散开了。

    那穿着不错的男孩怕了，捂着脑袋边哭边往城门口跑：“你们等着，我要找人教训你们！把你们抓去坐牢房！”

    沉御没理会他，走上去想扶起那个孩子，方织拉住他，怕他弄脏手，主动代劳扶起那个男孩，那男孩头发遮住了半张脸，右半边鲜血淋漓，不知道是伤口还是沾上去的。

    “去取点水来。”他看向小五吩咐。

    小五诶了一声折回车里取来两个水囊，他配合着方织把那少年脸上的血污洗去，又喂他喝了一点，那孩子意识才渐渐清醒过来。

    男孩知道自己被救了，跪下去给他们磕头道谢，被沉御拦住了。

    他柔声问那个半大的孩子：“那男孩说你偷东西，你有没有做？”沉御救了他是因为看不下去他们动手伤人，可若是这孩子确实偷了东西，也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

    那孩子听到就哇的哭了：“我没有……求求老爷们救救我娘吧……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才想来地里捡些米粒回家，我娘她快饿死了啊……”

    沉御听得是这种事，便想管上一管，他询问着看向方织，想知道他怎么想，方织朝他微微勾唇：“做你想做的，不用看我，以后家里你做主。”

    听到这种话，沉御又是感动又是羞窘，捏了捏他的掌心回应。

    他回头看着那个孩子：“我们有吃的，你家远吗？给我们带路吧。”

    “好！好！谢谢！谢谢你们！”那孩子又要磕头，沉御扶他站了起来，“不必如此，时间要紧，不如坐我们的马车过去吧。”

    他扶着那孩子往马车走，却被城门口跑过来的几个官兵拦住了，那个小胖子额头上围了一圈纱布，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跑过来：“就是他们！他们打我！陈叔！把他们关进牢里去！”

    那个被叫作“陈叔”的守城士兵看向这四人：“几位，走一趟吧。”说着要上来拉扯，好在是小五站在最前面，若是被拉扯的是沉御，只怕要闹出命案来。

    小五一个闪身就躲过去了，暗卫的身法岂是普通官兵可及，看到他们拒捕，那几个官兵抽出刀来：“竟敢拒捕，就地杀了吧！”

    那男孩在后面手舞足蹈：“好耶！好耶！杀了这群贱民！”

    “呵！”方织冷哼了一声。那几个官兵看他气势骇人，一时间不敢上前。

    此时又不知从何处奔过来几个高壮的男人，把这些人围住了，不知是敌是友。

    缩在沉御身边的小男孩害怕得瑟瑟发抖，又不敢拉沉御的袖子，只好攥紧自己破破烂烂的衣角，小小声地劝告沉御：“那是县老爷的儿子，你们惹了他怕是麻烦了，还是把我交出去快跑吧。”

    沉御揉揉他脏兮兮的脑瓜，朝他笑了一下：“不怕，惹了我们才是他麻烦了呢。”

    那几个后来出现的壮汉朝方织等人鞠了一躬，自报了身份：“华凉依河点部，为诸位大人效劳。”

    “把你们管事的叫来，亲自解决。”方织搂着沉御的腰淡定地吩咐，绕开他们就带着沉御和那个孩子上了马车。

    那几个官兵被壮汉围在中间，听到了华凉堂的名号，一时也傻住了，那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暗卫情报组织，与织影楼不同，存在起码也有几十年了，业务范围也非常广，这几人来头竟这么大，请得动华凉堂，还点名要点部管事的来，莫不是什么达官显贵？

    那些壮汉为难地看向小五，为这么点事请他们管事的来，这不是让他们讨骂嘛。

    小五掏出令牌给他们看了一眼，转身就给方织驾车去了。

    那几个壮汉看得清楚，眼中难掩震惊，马上安排人请他们的管事去了。

    那个小胖子还气哄哄地骂：“怎么让他们跑了啊！把他们抓起来啊！还有这几个人，敢帮他们，也抓起来杀了！”

    官兵们本就惴惴不安了，赶紧捂住了那小胖子的嘴，不住地给那几人道歉，但却是想走也走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