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高中生小叶（二）

    十月，梧桐叶落的季节。

    距离他上次见到好友的女朋友，已经一个月过去了。

    他每天都在学习和工作之间忙碌，把自己放在最舒适的节奏中。偶尔他也想找卫嘉喝几杯小酒，出门玩玩，结果都找不到人。

    好友仍然像个恋爱情痴，每天尽职尽责当二十四孝男朋友，看起来已经不像A大的学生，倒像隔壁南外的学生。

    有那么一天，很普通，一点也不特殊。

    他路过学校的南门。

    南门二十米外有家网吧，因为就在大学附近，人流量还挺大。

    网吧门口，一群穿着制服的高中男生正对人群中心的一个人拉拉扯扯，时不时还发出哄然大笑。

    陆礼不喜吵闹，因此微微皱了眉。

    但当他想快速穿行而过的时候，却看到了那人群中心之人的面容。

    不知所措，写满茫然，像张即将被染上墨色的白色宣纸。

    那张白皙的脸。

    既视感很强烈，冲击着他的头脑。

    “您好，让一让——”他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轻而易举地拨开人群，然后在周围人的惊讶中拉住了女孩子的袖子。

    周围的起哄声更大了，她的脸上也染上难言的绯红。

    陆礼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不过他决定的事情就不会做出任何改变，因此他仍然拉着她走出人群。

    “喂，你要带她去哪里啊——”有个男生不死心地喊道。

    陆礼微笑回应：“我带她去找她男朋友。”

    女孩子的手好像颤了颤，他手中拉着的那点布料都快滑落了。

    在这一刻，和他预料中的反应不一样，这帮高中男生的脸上都露出了神秘的微笑，他们没有任何反对，反而四散而开，为他们让行。

    ……仍然不对劲。

    不过她倒是很乖，一直沉默地跟着他，也不问为什么。

    只是走着走着，她突然含糊不清地说了句：“……那个……”

    陆礼抿唇：“嗯？”

    他承认，她的确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印象。

    “……走太快了……能不能慢一点。”女孩声音很轻。

    “抱歉。”他听到自己沉闷的声音。

    陆礼把她带进了校门，立刻松了手，然后对她说：“好了，去找你男朋友吧。”

    他看到她正用手捏着裙子，直把那块布料捏得皱皱巴巴的。

    她问：“找男朋友？”看起来有点呆。

    听到这个问题的一瞬间，陆礼疑心自己认错了人，但是这又绝不可能。

    她不是那种见过就忘的长相，他记性又特别的好。

    何况……

    陆礼对她笑：“你的男朋友不是卫嘉吗？”

    他的笑容被A大学生公认为最能让人如沐春风的笑，看起来既温柔英俊又和善，能迅速拉进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但是她却慢吞吞地“哦”了一声，眼睛还是没看他，只盯着路边的梧桐树：“可是我今天没带手机……”

    陆礼脑仁有点疼。

    他从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也没有责任照顾好友的女朋友，只是，既然他一时冲动拉了人出来，自然还是要把她安排好……不然也没法向卫嘉交代。

    他拿出私用的、没有别人碰过的手机，递给她，略显强硬地说：“打给他。”

    少女小心翼翼地接过手机的时候，才迅速看了他一眼。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湿漉漉的，令他想起山间雨后，翠绿竹叶上凝着的露珠。

    她捧着手机，声音越来越低：“……我记不住。”

    “记不住什么？”

    “他的电话号码……”

    陆礼：“……”

    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可怜那陷入情网的好友，还是该嘲笑他。

    最终，他给她拨出了那串熟悉的号码。

    她拿起他黑金色的手机，拨了拨烦扰的发丝，贴到了耳朵边。

    他第一次见她露出清甜的笑容。

    她对着手机说：“对，是我呀……”

    好友在那边不知道说了些啥，逗得她嘴角不停上扬。

    ……

    那天好友很快赶了过来，接了他那小女朋友，然后就不知所踪了。

    第二天，陆礼遇到了他，便嘲讽说：“她连你手机号都不记得，你这活得有点失败啊。”

    毕竟连他都能记住。

    卫嘉看起来毫不介意：“还别说，她在这方面就是有点笨啊。”

    陆礼想到那双乌黑的眼睛，扯了下嘴角：“不会是借口吧？”

    “唉，她就是这样，记性不太好……话说回来，你昨天遇到她，是怎么一回事？”好友似笑非笑，眼里闪过一丝凌厉。

    陆礼把那类似欺凌的情况简单地说了说，心里却怀疑想道：或许她可能根本没有记住自己的名字，甚至没有记住自己的脸。

    巧遇过那么一次后，他就时常能在大学校园里遇到她了，大部分时候，她身边都有好友的陪伴。

    偶尔，她一个人。但他总是很忙，不会主动去打招呼。

    她很爱穿裙子，诸如格裙、背带裙，或者纯色长裙，看起来都挺漂亮的。

    她很喜欢坐在东教学楼的面包店前的长椅上，抱着一只黑白花色的痴肥流浪猫，给它喂东西吃。

    陆礼和好友差不多，也有一点洁癖，因此对这种流浪猫完全是敬谢不敏。

    有那么一回，他拿着刚买的面包，路过了她的身边。

    “啊，明明——”她突然惊呼，猫从她的怀中跳下。

    他皱眉，看向自己崭新雪白的鞋子：有只流浪肥猫正趴在上面，望向自己手里的火腿肠面包。

    他看着猫，笑得很温和，声音也温柔：“是饿了吗？”

    “啊……”她慢慢走了过来。

    她抬脸看向他，眼睛里是全然的陌生。

    ……果然是不认识他。

    陆礼保持笑容：“你叫它明明，它是你的猫？”

    她犹豫了一下，说：“不是，明明是……我给它取的名字。”

    陆礼蹲下来，打开面包的塑料包装袋：“嗯，是这样啊。”

    “不能喂太多哦，”她摆手：“明明不能吃太多咸的。”

    陆礼把掰下的面包碎摆在地上，然后让猫自己吃，绝不和这猫形动物有任何接触，结果这猫却只好奇地闻了闻。于是他思考了一会，把一片火腿肠放到了地上。

    “这名字挺好听的。”他随口夸道。

    她却突然噤了声，安静了一会，才说：“啊，明其实是……我的名字。”

    离那次互相自我介绍都快两个月了，他才知道她叫叶明。

    但是到底是叫叶明，叶鸣，还是叶茗呢？

    他不想把自己金贵的脑子用到这些地方，但是这莫名其妙的思考却根本停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