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鱼
手术是局麻。 陈戈有感觉，能感受到手术刀切开伤口，以及一些镊子钳子之类的工具在伤口里确定子弹的位置。 不过并不痛。 劫后余生让他的大脑迟钝，他隐隐觉得失去了什么东西，却又想不起来。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没出什么岔子，就是要静养一段时间，让伤口恢复。 －－ “是，我杀了他。怎么？要逮捕我吗？”温绍辉目视着这位一看就上了年纪的警察，嗤笑一声。 老警察身旁的年轻警察：“你杀了自己的亲弟弟，当做自己金蝉脱壳的替身？你还能这么和我说话？” 温绍辉看着警察不可置信的样子，他靠在椅背上，双手自然松弛地搭在桌子上，手指无意识地在桌子上画着圈，“警察叔叔，我也不止杀了我的弟弟，我还杀了我的长辈。不过，我是未成年呢。” 他笑着说道。 此刻的他，双眸极亮，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身体依旧是松弛状态，像极了从神话故事里走出的圣灵。 温软，无害，散发着柔光。 年轻的警察一副看到了妖怪的样子，怎么能有人以这么一副无辜的姿态，说自己不止杀了自己的弟弟，还杀了自己的其他亲人？ 他捏着拳头，咬牙切齿地看着温绍辉，恨不得现在就把揍一顿，然后逮捕。 “咳咳。”杨队轻声咳嗽了一声，按住了年轻的警察。“不管是你的仇人，还是国家，只要知道你还活着的消息，都会在第一时间控制住你。” 温绍辉抬头，“如果你想把我交上去，第一时间就交上去了吧？”他说完又张了张嘴，随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年轻警察，又抿着嘴唇，低低笑出声。 杨队沉默半晌，“你出去倒两杯茶过来。” “……杨队？好。”年轻警察犹豫片刻，就果断地点点头。 －－ 温绍辉抬头看着天空高高挂起的太阳，眯着眼睛，享受一般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来。 天气真好。 而在医院的陈戈，睡了一天一夜后终于醒来了。 小胡同学期间似乎是他们被绑架的时候来过他家，但是被警察拦住了。 所以，陈戈第一眼就看见这小伙子坐在床边啃着苹果。 “啧，不上课啊？”他往后靠了靠。 “上锤子！还是不是兄弟了？这种事都不和我说？万一你胡哥英明神武，解救陈小弟于水火之中呢！”胡明愤愤地说着，下一秒就开始自恋了。 “噗，你就吹吧，你来了的话，就多了个人质，你快乐吗？”陈戈乐得直笑，他已经脑补到几个人被绑成粽子面面相觑的样子了。 “嘿嘿，不过你这，不会以后都成瘸子了吧？陈瘸子！”胡明打量了一眼他腿上的石膏，轻轻碰了一下，笑得褶子都出来了。 “滚滚滚，年轻着呢，恢复能力好着呢！”陈戈作势想推他，又犯懒不想动。 “行，我妈给你炖了鱼汤，你有口福了。”胡明端过一旁的保温饭盒，打开之后自己先喝了一口，看得陈戈怀疑这小子就是借着他受伤让阿姨炖鱼汤，然后自己喝的！ 过分！ “真香！”喝完还吧唧嘴。 “我想吃饭，有饭吗？”陈戈四处瞅了一眼，没看见有饭。 “医院食堂有饭，你自己去打呗，小爷不想动。”胡明上下打量他一眼，笑着说道。 “……你是不是想挨揍？”陈戈顺手拿过旁边的苹果就想砸他。 “啧，都成陈瘸子了，还这么凶残。行行行我去我去。”胡明笑闹着出去。 陈戈倾斜着身体够到了保温饭盒，用勺子喝了喝鱼汤。确实很鲜。他不自觉湿了眼眶，麻利地抹去不该出现的水迹。 他妈要是还在就好了。 算了还是别在了，笑死，他妈根本不会煲汤。 他妈大概会扫一眼外卖软件，然后觉得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然后点着点着就会点一堆烧烤，或者麻辣烫…… 压根不记得他是个病人。 陈戈瘪了瘪嘴唇，眼睛湿了又湿。 其实点外卖也是好的。 鱼汤被放在一旁，眼泪只要出来，他就擦掉它，假装它没有来过。大老爷们的，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哭唧唧的。 这多不爷们！ 陈戈情绪稳定之后看着窗外，今天外面艳阳高照，是个好天气，想出门去打篮球。 他这腿瘸不瘸还真不好说。 门被推开，胡明捧着饭走进来，“你要的饭。我还打了点土豆丝和西红柿炒蛋。” “屁，你才要饭。” “别贫了，待会儿鱼汤凉了。” “行行行。” 胡明升起小桌子，把饭菜都放在小桌子上，看着陈戈吃掉饭菜。 别说，他饭量还真大。 他打了那么多，全都吃得干干净净。 “你出院之后住我家吧。住我那屋。”胡明随口说道。 “哈？我又不用照顾，肯定是住自己家啊。”陈戈疑惑地看着他说道。 胡明沉默半晌，拿出手机滑出一张照片。 陈戈接过手机，顿时一愣。定时炸弹似乎没有被拆掉，所以，他家，没了。 那一栋楼，都塌了，化作了一堆废墟。 陈戈面部抽搐了一下，没来得及把手机还给胡明，就钻进了被子里蒙上了头。 情绪像是泄了洪，一发不可收拾。 胡明听着被窝里发出的低低哽咽声，他沉默地走出病房，捏紧拳头发狠一般狠狠砸了墙壁，其他人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他叹了一口气，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病患。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