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无
陈戈最后的家也没有了。 生活似乎一直在和他开玩笑，他记得自己小时候也是乖巧听话的，直到后来家里发生的一系列变故。他成为被嘲笑，被孤立，被欺凌的对象。 现在想想，小时候，小朋友大概只是听了家长的话，玩玩闹闹而已。他们哪里知道坐牢贩毒究竟是个什么概念。 不过对于小时候的他来说，相当于天都塌了。 之后，胡明拉扯着他出了那个巨大的漩涡，他们都逐渐开始离经叛道，成为名副其实的小混混，从受害者变为施害者。 别的小孩似乎都有光明的未来，充满希望的未来，这世道真的是很不公平啊。 陈戈托胡明给学校请了长假，胡明看着杜合洽，他眯着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点点头说知道了。 杜合洽这次来得很快，他看着陈戈的腿，眼神闪烁了一下收回视线。“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学校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知道了知道了。”陈戈不耐烦地摆摆手。 杜合洽顿了片刻，“住的地方解决了吗？” 他看到了那条新闻，陈戈住的那地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解决了。”陈戈撇过头，不愿多说。 “哦，那就好。”杜合洽今天也很沉默，似乎不知道该讲什么。 空气凝结片刻之后，他才换了语气，笑着开口。 “你那小情人似乎受惊不少，现在都没来上学呢。也不知道会不会来了。” “……”陈戈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不过，苏权本来就胆子很小，又是枪击又是炸药的，估计真的是吓坏了。 温绍辉就完全不一样了，溜进来看了他一眼，大肆嘲笑了一番他的腿之后就溜走了，一天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干嘛呢。 这臭小子忽然大喊真的是吓死他了，生怕毒贩一激动，那子弹就冲着温绍辉去了。 不过他要是不叫唤的话，估摸着所有人都被炸死了。 比起命，房子算个锤子。 “政府在统计损失，你把大概损失发一下，会得到补偿。”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陈戈已经一点都不悲伤了。 呵，有补偿这种事，换谁谁能不开心！ 不过这钱他也不能留。 陈戈此时云里雾里地想着，早就忘了杜合洽还在旁边。 杜合洽：“你和苏权，是真的？” 陈戈听到他这么问，忍无可忍地又翻了个白眼，“大哥，两个阶层玩玩还行，认真哪行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苏权那种人看起来又很认真，他可惹不起。 “哦。”杜合洽的表情又有那么一丝微妙，似乎是失望，又似乎松了一口气。 这种奇怪的情绪，陈戈看得十分不解。 这老师是什么情况，天秤座？ “那你以后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来找我。”杜合洽站起来，对着旁边的镜子整了整衣服，便准备离开了。 “现在就有，借点钱，我买个手机。”陈戈贯彻着他的流氓作风，理直气壮地说道。 他手机在爆炸中损毁，现在身上啥都没，干干净净。活像是刚从娘胎里生出来一样干净。连衣服都没有的那种干净。 胡明同学是个大老粗，哪里注意得到这些，他感觉自己病服都要穿臭了。偏生胡明同学的鼻子不好使，愣是没闻见。 “你还真是……” 杜合洽无奈地说道，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递给他。 “这该不会是张空卡吧？”陈戈接过卡，怀疑地看着他。 “工资卡，钱不多，买手机还是够的。”杜合洽随口说道。 “密码呢？”陈戈眼睛一亮，询问着。 “六个零。” 这张卡进了陈戈的口袋，他就压根没打算交出来。不过杜老师这家伙，不愧是大人，一张卡就这么眼睛都不眨地给出去了，也不怕小贼拿着跑掉。 陈戈太好奇这张卡里的金额了，可他行动不便，也没办法自己去买手机，只能等胡明回来了。 小胡同学还在上学，他可是一门心思想考个好学校的。就算出了这事，也只请了一天假。 …… 下午，陈戈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病房的门被轻轻地推开。 他转头望去，随后眼睑微微下垂，“对不起。” 那个房子，是他姑姑的，房子在被法院查封后不久，成为法拍房，被他姑姑拍下来，随后一直没有收取任何费用让他居住。 房子损毁，他很难过，但最大的损失，还是他姑姑。 “傻孩子，遇到事了也不跟姑姑讲。”眼角有着微微细纹，气质温婉优雅的中年女子坐到床前，声音轻柔地说道。 “……”陈戈往一侧撇着头，回避着中年女子的视线。 “这是我熬的骨头汤，哎，你爸妈的房子塌了就去我那里住呗，小立可想你了。”陈淑芬视线温柔地看着陈戈说道。 “姑，小立这个名字，真的是……特别像女孩子，他也不小了，没和你提过想改名字吗？”陈戈听她说小立，一脸黑线地说道。 小立，大多数人第一反应就是小丽小莉，压根没人会想到是男儿当自立的立。 “啊……哈哈，大家都知道他是立正的立，哪里会和我说改名字啊。”陈淑芬笑着说道。 陈戈一时间无言以对，他这姑姑和他爸一样，都爱玩什么谐音梗，给孩子起的名字都奇奇怪怪的。 “喝骨头汤，待会冷了。”陈淑芬提醒他说着。 “厂子里最近生意好吗？要不这书我就不读了，给你当个普工算了……”陈戈低声说道。 他姑姑姑父一家人脚踏实地，从布料做起，一步一步越做越好，后来开了个纺织厂。 “瞎说，咱们书还是要读的。你这腿又不是断了，就算断了，你又不是用腿读书的，以后别瞎说。缺钱跟姑说，别天天去外面打工兼职了。” “……” 陈戈这才想起，他骗他姑说他有钱是因为他在外面找了临时工，按小时计费。 “都瘦了，又瘦又黑，最近是不是不好好吃饭啊？”姑姑忧心地抬头看着他。 “好好吃了。” 陈戈真心没办法应对这种亲人间的关心，他总觉得哪哪都别扭，但又强忍着心里的古怪，点点头，顺着姑姑的话往下说。 他抱着排骨汤一口一口地喝，然后听着姑姑在旁边絮絮叨叨，时不时应和一声，时不时点点头。 抬头一看，温绍辉趴门缝偷看，露出一只骨碌碌转动的眼睛，他眨巴了一下眼睛，似乎是看见了房间里有其他人，就溜走了。 他搬去姑姑那里的话，小温要住在哪里？